覃凤娇想要触碰张俊生的伤,又不敢下手,只捂着嘴无声地哭。 “娘,我没事。”张俊生虽鼻青脸肿,但精神尚好,“咱们回家再说。” “对,对!”张老爷忙道,“横竖人总算平安回来了。我们先回家。” 众人将张俊生搀扶起来。 覃凤娇紧紧挽着张俊生的胳膊,目光片刻都不敢从他脸上挪开,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 “俊生,我就知道你会平安回来的。我一直都知道!” “这次多亏了凤娇!”冷怀玉在一旁补充,“那位傅老板就是被凤娇的哀求打动了,才答应去劝说朱老板的。” “就是。”罗太太忙点头,“凤娇这次可真帮了咱们家大忙。” 朱老板在电话里直言他是被傅承勖说动了的,还道:“你们家钱没多少,关系倒是不少。傅承勖初来乍到,想在上海的社交圈混熟,也需要卖本地人一些面子。” 这些人里,能让傅承勖卖面子的,当然只有覃家了。 于是所有人都默认,傅承勖是看在覃副司长的面子上,没有收任何好处,就替张家说了话。 覃副司长的面子,自然也是覃凤娇的面子。 张俊生朝覃凤娇感激一笑,目光继而在人群里扫了一圈,似在找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宋绮年没有来!”冷怀玉尖声道,“她这几天就没露几面,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宋绮年确实没有时时刻刻守在张家,她可没有撒谎,她只是没把情况交代全罢了。即便宋绮年本人来了,也反驳不了她这话。 张俊生的眼神微微一黯。 “宋小姐大概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覃凤娇柔声道,“我们通知了她的。你的事她很上心的。只是她……有心无力……” 这样大的事,一个布店人家的女孩,能派上什么用场? 等走到了车边,张俊生见这车陌生,下意识问:“哪里来的车?” 张家二老的神色不由一黯。 为了筹集赎金,张家变卖了能卖的一切,这车还是大女婿弄来的。 张俊生随即明白了过来,神色黯然,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覃家的司机也将车开了过来。 覃凤娇不急着上车,举目朝四周望了望。 “宋绮年不会来的。”冷怀玉胸有成竹,“我让管事通知她交易定在十点。等她过来,早就人走茶凉了。” “就怕那个赵明诚帮着她向俊生告状。” “才不会呢。”冷怀玉笑道,“那赵明诚对宋绮年的心思,连厨房里的老妈子都知道。他巴不得宋绮年和俊生疏远。”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从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旁驶过,汇入了车流之中。 宋绮年坐在奔驰轿车里,目送他们远去。 “这下安心了吧?”后座的另一边,傅承勖西装革履,气度从容,“经我一番劝说,朱老板还免掉了张家剩下的几万块债务。” “多谢傅先生。”宋绮年朝傅承勖欠身。 “为什么不让我说出真相?”傅承勖好奇,“张家欠下你一份天大的人情,却眼看着被那位覃小姐冒领了去。” 宋绮年微笑:“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可不是施恩不图报的高尚人。可是让张家如何回报,这是有讲究的。 张家如今一贫如洗,如果现在就公布这恩情,张俊生只有以身相许来报恩了。 可宋绮年并不想要这种报恩式的感情。 她想张俊生因真心喜欢而选择自已。 “那就先记在账上吧。”傅承勖示意阿宽开车,“等宋小姐需要的时候,只用知会一声,我便会为你作证。” “多谢。”宋绮年道,“言归正传,傅先生想让我去偷什么?” 车平稳地行驶在车流之中。 傅承勖将一个匣子递给宋绮年。 宋绮年一打开,一枚约莫鸡蛋大的淡青色玉璧躺在深蓝色的丝绒上。🗶| “这是我让人根据实物做的仿制品,和真品基本一样,你能看得真切些。”傅承勖道,“实物是一枚汉代玉璧,正面雕鹤鹿同春,背面雕一个‘祥’字。实物是从古墓中被挖掘出来的,埋了太久,玉质有部分钙化。就我所知。” 宋绮年将玉璧小心地捧在掌中。 少有女人见了精美的饰品不喜欢的,宋绮年也不例外。 和田玉洁白无瑕,触感温润,雕刻也十分精美。 真品是古董,必然昂贵,但是这块仿品光靠着这用料和工艺,也价值不菲。 “这枚玉璧曾属于一位汉代贵妇。”傅承勖说,“光绪末年,她的坟被盗……” “我不需要知道货物的由来。”宋绮年打断了他。 “那你会失去不少乐趣。”傅承勖有些遗憾。 “这只是一单活儿罢了。”宋绮年淡漠道,“做我们这行,只是货物的经手人。只有想拥有货物的人,才会对它们的故事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傅承勖问。 “货物的所在,持有者的情况,以及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我会去踩点,制定计划,行动,然后如期把货物交到你的手中。” 女郎的思维冷静理智,口吻专业又充满自信。 此刻坐在傅承勖身边的,是声名赫赫的飞贼“玉狸”,而不是一个平凡的小商户之女。 “所以,”宋绮年问,“货物在哪里?” 傅承勖却道:“宋小姐还没有用早饭吧。我知道一个好馆子。” 愚园路上一处西餐厅,圣诞节刚过去,餐厅里四处挂着红绿彩带和槲寄生,颇有节日气氛。 这一带都是花园洋房,高级会所林立,餐厅里的客人都非富即贵。 不论穿着中衫还是西服,男人们仪表堂堂,女客们也都珠光宝气。即便是侍从,仪容也都十分整洁体面。 有些客人显然在舞会上通宵作乐,此刻霓裳凌乱,妆也落得七七八八,还靠在吧台前喝咖啡醒酒。 在这个地方,生活永远是悠闲富足的,百姓的贫困和政局的动荡似乎都离得很远很远。 傅承勖和宋绮年坐在窗边,路对面是一栋红砖黑顶的小洋楼。 “对面那个园子叫程家花园。”咖啡香气中,傅承勖徐徐道来,“主人家常年在国外,公馆便出租给贵客。最近那里被一户姓林的人家包下了。” 宋绮年吃着法式吐司,一边听傅承勖说。 “租客名叫林万良,正是这个玉璧现在的持有者。”傅承勖道,“他是一名法籍华侨,出生在法国马赛的贫民窟,生长在巴黎右岸的街头,但如今却是法国第二大军火商在华东地区最大的代理人。” “你要偷一个军火贩子?”宋绮年明白了,“难怪你使尽手段都要请我出山。” 傅承勖微笑:“我一向喜欢找行业里的佼佼者合作。” 宋绮年不吃拍马屁这套,抓住重点:“既然从事军火贩卖,我想这个园子的戒备一定很森严吧?” 傅承勖点头。 “程家花园非请勿入,访客都需要登记。林万良仇家众多,被刺杀是家常便饭,所以他不喜外出,身边保镖成群,住所也看守得水桶一般。佣人和护院都是林家从法国带来的,全是熟面孔。” 做贼最喜欢的是闯空门,即趁主人家不在屋中时潜入。 林家难进不说,又到处都是人,是最难办的情况。 傅承勖又道:“林万良会在上海逗留到新年后,而后带着他搜罗来的一批古玩——包括这枚玉璧——离开中国。宋小姐,我们只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做准备和动手。” “我们?” “我怎么能让女土只身去闯入那么危险的境地?”傅承勖笑盈盈,“我会和你一同行动。” 宋绮年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傅先生,我干活的时候从来不带观光客,望您周知。” “但你过去行动都有同伴支援,并不是独自一人。”傅承勖劝道,“我和我的人会给你提供各种支持,我也受过专业的训练,这你也早看出来。我至少不会拖你的后腿。” 宋绮年依旧不乐意。 傅承勖这种富豪,她过去也没少见。 有钱有闲,就想寻点不一般的乐子。 行窃既刺激,风险又不算高,就算失手了,也有宋绮年这类人做替罪羊。 “宋小姐,”傅承勖一片真挚,“我的安全我自已负责。而且你会发现,我会派上不小的用场。” 掏钱的人说了算。宋绮年只好妥协:“傅先生要执意想一道来,那就来吧。话先说在这里,我只负责偷东西,不负责救人。” 傅承勖点头认下。 “咱们继续之前的。”宋绮年问,“玉璧放在哪个房间里?” “这个也需要宋小姐去弄清楚。”傅承勖道,“一楼书房北面的墙上,二楼东厢主卧的柜子里,都各有一个嵌入式的保险柜。书房的好开,是转盘密码锁。主卧的难开,是拨码盘密码锁。”𝚡l 宋绮年眉头紧锁。 这种拨码盘不同“金沙”类盒式机械密码锁,靠手感探测密码的概率接近于零,得破坏锁盘才能撬开。而要打开锁盘,则需要很多时间。 “有钥匙吗?”宋绮年问。 “有,但林万良随身携带。他身边好几个贴身保镖,想要靠近都难。” 这可真是麻烦。 可是,如果不麻烦,寻常飞贼都能做到,傅承勖也不会求宋绮年出马。 傅承勖将一个文件夹交给宋绮年:“里面有林家的资料,程家花园的建筑图纸,以及林家保安的轮班情况。缺什么只管说。” 宋绮年翻着文件,忽而拿起一张照片,微微蹙眉。 照片拍自某场舞会,照片中一个盛装女郎正朝着镜头搔首弄姿地笑。这女郎好生面熟。 宋绮年拿着照片,目光在咖啡厅里一扫,落在吧台边那个醉醺醺的女客身上。 呵,正是她! “林玉珍,林万良的妹妹。”傅承勖道,“林小姐的未婚夫前阵子出轨她闺蜜,闹得沸沸扬扬的,婚约取消了。她日日买醉,有些可怜。” 寻常百姓感情失意了,照样得起早贪黑地干活谋生。林小姐能穿金戴玉地买醉,有什么可怜的? 这林小姐明显是个欧亚混血儿,雪肌褐发,一双灰色的大眼睛,满脸酒气也不影响她的美丽。 可见男人的忠贞同女方的容貌无关。 有几个男客蠢蠢欲动,可刚要靠近,就被林小姐身边的保镖赶开了。 “道上一直有传言,说林小姐其实是林万良和后母所生的。”傅承勖道,“总之,林万良非常宠爱这个小妹,走哪儿都把她带着,将她保护得很好。” 所以,这位林小姐就是林万良的弱点。 “傅先生亲自出马,怎么还用得着我?”宋绮年道,“林小姐失恋,你正好可以去安抚她受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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