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年飞速脱下衣裙。她在里面穿着一身蓝灰色条纹衣裤,颜色同使馆女仆的制服一个样。 推开窗户,宋绮年身影一闪,消失在了窗口。 不过片刻,她便从窗户钻进了中村大使的书房里。 书房的墙上挂了不少书画作品,却的确没有《千里江山图》。这图颇长,中村这个书房也没地方挂。 天空中响起一个惊雷,雨点打在玻璃窗上。下人们开始关窗关门。 宋绮年飞快地在柜子里搜寻起来。 柜子下层垒着一卷卷书画,估摸数量过百。要一张一张寻找起来,怕是找到天黑都未必能找到。好在中村大使的秘书办事很细心,给每个书卷都贴了一张纸条,写着书画和作者的名字。 王羲之,李唐,赵孟頫…… 宋绮年撬开一个柜门,抽出一卷画,两眼随即亮起。 《千里江山图》!𝙓| 且慢! 宋绮年朝柜子里随意扫了一眼,发现还有一卷画轴上也标注着《千里江山图》。 再翻找下去,宋绮年傻眼了:这小小的一格柜子里,装的全都是《千里江山图》! 足足十五卷画,哪一个是真品?以宋绮年的本事,她可没法现场断定。 宋绮年一咬牙,将画卷和柜子原样归位,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外面的雨已成气候,天空中垂下道道白丝,随风飞舞。 宋绮年没有返回中村智子的卧室。她顺了一套女仆的制服换上,拿了一把伞,离开了中村大使的住所。 看守南门的卫兵实行严进宽出政策。宋绮年从里面走出来,他们一眼都没多看。 傅承勖一直坐在等候区的沙发里,把一份五页的报纸从头看到尾,已换好衣服的宋绮年走了过来。 傅承勖看她双手空空,一个字不多问,起身同她离开了大使馆。 暴雨冲刷着马路,轿车的雨刮飞快晃动,车灯闪烁。 傅承勖撑着伞,护着宋绮年钻进了车里。 “怎么样?”江映月坐在后座。 宋绮年斟酌片刻,道:“这个日本人要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收集癖好,那就是一个防盗专家。”
第七十五章 孩子被抢 “十多张?”陈炳文教授惊讶。 “至少十五张。”宋绮年道,“在我看来,画都一模一样,连装裱都是同一个款式。” “这真是一招防盗的妙计。”袁康讥笑。 “还有一种可能。”傅承勖道,“也许中村不会辨别真伪,又对这幅画十分痴迷,于是收集了许多版本。” “那也是歪打正着了。”袁康道。 宋绮年对父亲道:“爸,所以我们特意来请教您,希望您能教我们辨识真品。” “鉴定古董字画可是一门大学问,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陈炳文笑道,“但如果能让我去亲自去鉴定……” “不行!”宋绮年立刻反对,“太危险了!” “哦,这个时候你倒知道危险了!”陈教授讥讽。 宋绮年哭笑不得。 傅承勖替宋绮年说话:“绮年自已潜进去不难。可带上您,她却没这个把握。” “何必非要偷偷潜进去?”陈教授摇头,“就不能想个办法,光明正大地进去,或者让中村自已把画带出来?” 袁康道:“办法当然有,就是需要您老的协助。可这两位不肯让您涉险。” “闭嘴!”宋绮年狠狠剜了袁康一眼。 陈教授指着袁康:“小伙子,你说。” 袁康拱手,道:“我们放出小道消息,就说中村手里的那幅王炳的《千里江山图》其实是您的仿作。中村肯定不高兴。我们再收买中村身边的人,给他吹吹耳边风,让他找您询问此事。您先是否定传言,然后……” “然后借机自荐,去他府上给他鉴画,把绮年带上。”陈教授抚掌大笑,“她找机会把真品和赝品对调,这事就成了!” 宋绮年道:“爸,我要是失手了,可是会牵连到你的。” “我相信你不会失手的。”陈教授不以为然。 宋绮年再度啼笑皆非。 陈炳文临的《千里江山图》正铺在陈家宽大的书桌上,秀丽的江山跃然纸上。 “我们祖国的山河真壮丽!”宋绮年感慨。 “三山五岳,长江黄河,无一处不是风景。”陈炳文道,“还有丰盛的物产,古老灿烂的文化,都让我们引以为豪。” 傅承勖道:“梁启超先生曾提出‘四大文明古国’一论:中国、印度、埃及、小亚细亚,对应世界四大发源地。我们中国的文明传承至今。被异族占领过,统治过,可文明之火从未熄灭。” 袁康道:“可惜,江山如美人,总因美丽而引来觊觎。” “万幸,”陈炳文望着眼前这群年轻人,“总有勇土于危难之际站出来,守卫国土。” “我们不算一种勇土。”宋绮年问,“我们从没上阵杀过敌。” “但凡是贡献,不分大小。”陈炳文朝傅承勖看去,“我打听到,你家当年曾大力资助过革命,是不是?” “尽微薄之力罢了。”傅承勖微笑,“既不能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那就当慷慨解囊。” 之后两日,一条消息在北平的古玩界飞速流传:陈炳文临摹的王炳《千里江山图》早就卖出去了。后来被人当作真品,卖给了日本大使。那日本人把画当宝贝收藏着呢。 傅承勖收买了中村大使的司机。这条消息通过司机的嘴进了中村的耳朵。 中村当日回了家便钻进书房里,将所有的图都取了出来,研究到半夜也没得出结论。 这条消息很快就从古玩界传到了普通老百姓的耳朵里,给人们在茶余饭后添了一条笑料。 对这些传言,陈炳文一概不回应。 他这些日子也很忙,先是同老妻重修旧好,然后老两口跟着大女儿搭乘准女婿的私人飞机,去上海玩了几日。 宋绮年顺便回去打理店铺生意。就连袁康也带着小双回了上海,整理门派内部乱象。只有阿宽留在北平,看守江映月。 宋绮年这次去北平,一走七八天,对生意影响不小。 但傅承勖考虑周全,让报纸上刊登了宋绮年同一位法国知名服装设计师的合影,好一番吹嘘,说宋绮年北上是去取经的。 宋绮年回上海的消息一传来,名媛名太们纷纷上门,定做秋冬装。 陈家夫妇去“绮年衣舍”参观,这对一辈子过着朴素生活的老夫妻大开眼界。 沙龙里衣香鬓影,水晶吊灯照得香槟酒杯熠熠生辉,留声机放着靡靡乐曲,一副纸醉金迷的海派画卷。 陈教授是清高的文人,不大看得惯这奢靡的场景。但这到底是一门正经生意,收入又颇丰,他无可厚非。 朱慧群性格外向,又喜欢女红缝纫,就对女儿的生意很感兴趣。 她和丈夫商议搬来上海生活。 “孟仪虽然嘴上不说,肯定吃过不少苦。”朱慧群笃定道,“别看这孩子打扮得那么光鲜,那双手却粗得很。” 面容可以修饰,双手却骗不了人。 宋绮年苦学行窃,手上的功夫最重。做了裁缝,更是靠手艺吃饭。再怎么保养,她的手掌都远比寻常女子粗糙。 朱慧群倒不认为宋氏夫妇会虐待孩子。只当他们去世后,女儿孤苦一人学缝纫谋生,吃足了苦头。 “还有她那生意,眼看越做越大。我能帮衬孟仪,你又能继续在复旦大学教书。” 陈教授本就想和大女儿多亲近。老妻一提,他便赞同。 父母这个决定让宋绮年心花怒放。 他们现在借住在傅承勖的一套电梯公寓里。厨娘仆人也都是傅承勖派来的。可要在上海安家,还是住自家的房子比较好。 可就在宋绮年寻了经纪想看房子之际,北平那边传来消息,中村大使在找陈炳文教授。 鱼儿要上钩了! 得知陈炳文教授回到了北平,中村大使立刻派秘书敲响了陈府的大门。 秘书的中文说得很溜,态度也非常有礼貌。 “打搅了,陈教授。今日贸然登门,因为近日大使得知,他手中的《千里江山图》其实是您所作……” 不等对方说完,陈教授便摇头摆手。 “我早就说了,我那幅画是被偷走的。那贼人拿着我的画做了什么,和我没关系。” 秘书赔笑:“是这样的。我们大使得到画后,也找好几位专家鉴定过,都说是真品。可如今有这个传闻,让他十分不安。他并不是想找您的麻烦,而是想请您去看看画。是真是伪,您应该最有发言权。” 陈教授还是摇头:“你们日本人,话说得好听,事却总办得难看。没准我一进大使馆,你们就把我抓住,严刑拷打,逼我承认卖假画。好了,不必多说了。阁下请回吧。” 铃木灰溜溜离去。 关上了大门,傅承勖从东厢房里走了出来。 “如何?” “他们还会再来的。”陈教授信心十足,“那个日本人就算不稀罕买画的钱,也忍不了被当成个笑话讲。他估计逼也要逼我承认其中一幅画是真品。” 傅承勖道:“日本人肯正经登门拜访还是好事。就怕他们不择手段把你强行抓去使馆。您要不介意,我就住在您府上,我手下的小伙子能帮您看个门。” 陈教授也很想和这个准女婿多熟悉一下。 陈教授估计得没错。次日那秘书再度上门,送上一张邀请函。 “中村大使明日在使馆里举办茶话会,以茶会友,品鉴书画。届时会有许多古玩界知名人土在场。陈教授您这下可以放心了?” 中村总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逼迫陈炳文。 陈教授见鱼已上钩,从容地收了杆。 “如此盛情,却之不恭。只是我最近身体不大好,女儿不放心我独自出门……” 铃木立刻道:“明日的茶话会是也会有许多闺秀,令爱一定能结识到新朋友。” 宋绮年接到傅承勖从北平打来的长途电话时,正在店铺里。 魏史堂的案子结案后,郭仲恺便带着妻女返回了上海。于主任得知陈家也回上海后,约着朱慧群一同逛街,在宋绮年的店里吃茶歇脚。 两位母亲也是老友,又有好些年没见,难得相聚,有着说不完的家常话。 富丽堂皇的店铺对小宝珠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宛如一栋童话屋。她好奇地四处走动,摸着亮晶晶的装饰品,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充满向往。 店员们都很喜欢这个玉雪可爱的孩子,纷纷逗她玩耍。 “等用过晚饭,我就去机场。”宋绮年对电话那头的傅承勖道,“爸爸还好吗?你们俩这几天喝了多少酒?” “哪有?”傅承勖笑,“我对陈教授说,这个任务十分重要,随时都会出现新局面,不要因为贪杯而误了事。陈教授这几日滴酒没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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