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这句逗弄的话惊到, 诺亚手一抖,胳膊一歪,篮子里的鸡蛋险些滚落,“你的嘴现在都没把门了么?” “放心,平时都挺严实的。” 估计赶不走执拗的他,方舟眼下浑身发虚,也没多少气力跟他在门口继续掰扯,还是拉开门放行。 看着田螺先生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方舟不由生出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他依旧是那个会经常给她做饭的男友。 在备菜间隙,诺亚回头看她。见她倚靠在门框边发愣,关切地连声问:“烧退了没?喉咙口疼吗?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没休息好?” 方舟闷闷应了几声。他的好心关怀反倒让她没来由地觉得难受,傲娇地赌气说:“别那么关心我好么?我会误以为你心里还有我。” 诺亚坦然答:“我心里当然有你的位置。即便我们之间的爱情消失了,我也会作为一个可靠的朋友,在你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呵呵,朋友? 方舟端起手里的水杯,猛喝一口他刚榨好的鲜橙汁。 一抬眼,留意到诺亚上臂后侧的抓痕。那晚他用蛮劲把她弄得生疼,报复似地,她也不管不顾地用指甲使劲抓他抠他,留下了这些星星点点的红印。 见此,方舟心底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愉悦感,难怪他先前那么爱在她身上留印子。 当诺亚把白灼生菜、肉末炖蛋和复热好的小米粥一并端上桌时,方才还看上去惨兮兮的病号已经恢复了精气神,手掌交叠摆在餐桌边缘,歪着脖子,脸颊贴靠在手背上,模样竟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一双鹿眼亮闪闪。高烧还没完全退下,面上仍透着不正常的红,有些像她从前情动时候的模样。 诺亚忙移开视线,转回身去拿碗筷,将这无良的类比驱逐出脑海。 方舟接过他递来的餐具,似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好意,不像之前那样会客客气气地、一本正经地跟他道谢。 诺亚解开围裙,匆忙说:“还有一小锅瘦肉粥放冰箱里了,明天拿出来加热吃。” “明天你不上门做饭嘛?”方舟玩笑着问。 可他紧接着的回答将她面上的笑容瞬间凝住。 “我今晚的航班走。” 方舟一愣,“那什么时候回来?” 诺亚暗叹:她怎么就这么笃定,他一定会回来呢? 在她的逼视下,他从容地撒谎:“看情况,说不好。” 方舟轻“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吃菜。 临走前,诺亚开口说:“前几天冒犯了你,实在抱歉,事后也不该拿那样冷冰冰的态度对待你。我头一回遇上断片的情况,一下懵了,没有冷淡你的意思,也不是故意要轻薄你,请你原谅。” 方舟挑眉看他,“看来体检结果出来了?一切正常?” 诺亚略惊,“你听到了?抱歉。” 方舟装作不介意地耸肩,“没事,你做得没错。是我欠考虑了,毕竟那么多年了。” “放心,我会保密,不会去影响你和你未婚夫的关系。” 再度从他口中听到“未婚夫”三个字,方舟有些恼,一声不响地闷头喝粥。 三年半的时间,转瞬即逝。一九年回来之后,她基本就化身为空中飞人,后来因为不可抗力,不少会议都转而改为线上,但她并未因此轻松多少。 因一刻不停的忙碌,她大部分时候都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失眠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一闭上眼,仿佛她还走在公寓后的那条林间小路上,悠闲自在,一路上都难得碰上一个人。 诺亚道了别,但没听到她应声,就迟迟未走,留意到她双肩微微耸动,迟疑着出声询问:“方舟?” 见泪珠从她面颊滑落,他有些慌,又唤了一声:“Gio?” 她的肩膀颤动得愈发厉害,拿勺的手也抖个不住。 头一回见到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诺亚的脑子一片空白,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用故作轻松的调侃语气说:“怎么了?我很久没做饭了,厨艺退步得这么厉害吗?” 清醒时候的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安慰忽然间泪崩的她。 方舟抬头看向他,满脸泪痕,“我给你喊停的权力,只是为了叫你安心,不是让你来伤害我的呀!你怎么可以用一通电话就跟我分手?” 她这番含泪质问,即刻让诺亚破防。他快步上前,想拥住她的脑袋安抚。 方舟果断扬臂,阻止他靠近。即便情绪激越,她仍不忘提醒:“我病了,你站远点。” 诺亚站离了适当的距离,扶着椅背,无奈道:“我那时的情况非常糟糕,都不知道还能否重新走路。我不希望你下半生照料一个不能自理的病人。” 方舟稍稍冷静了些,带着恼意质问:“你凭什么替我做出选择?” “抱歉,我确实没处理好。我害怕你会选择离开我,就先替你做出了决定,是我太自私了。”诺亚又开始了惯有的自我反省。 方舟心虚垂头:明明自私的是她。倘若真让她决定,在那个当下,她也许会选择奔赴自己的前程,而非留下日复一日地耐心照顾。 她抹干眼泪,“后来不是康复了么?怎么不来找我?” “之后就听说你订婚了。你这么不愿给承诺的人竟然愿意订婚,又听说是你的初恋,想着你大概是找到可以停泊的港湾了,就不想再打扰。” “我和武岳,不是你想的那样罗曼蒂克的关系,我们只是互相利用。” “互相利用?看来那人现在也能取悦好你了。”不自觉地,一股酸意又浸入话语。 方舟并没着急辩解,坚持不懈地试探,“所以你放心把我交给他?”。 “先前得知你订婚消息的时候,找人详细调查过他。听闻医疗圈混乱,担心他玩得花,没想到还挺洁身自好,没挖到什么黑料。这趟来,也跟他聊过两次,人还算周正。他让我想起了一个我们共同认识的人。” 诺亚略作停顿,见她兴味索然,没有半点接话的意思,又缓缓地说,“他举手投足,说话的语气都神似Leon。你先前之所以没选择Leon,会不会是因为,他让你想起了旧人,所以要避而远之?” “你别胡乱揣测我的想法。”方舟拉住他刻意转开的话头,“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我这边的关系。” “然后呢?你打算跟我重新开始嘛?” 被抢了白,又听他十足揶揄的口吻,方舟不免丧气。 “我身上哪一点让你念念不忘呢?” “不清楚。” 诺亚原本还在暗自嘲讽:果然只是杏冲动。却不料又听到她说:“如果我能清楚地知道是哪一个具体的点让我动心,那就可以照着模板去寻找类似的人,可惜并没有答案。” 方舟吸了吸鼻子,又说:“我喜欢你在我怀里的感觉,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只要看到你,我本能地想跟你贴近,想抱你、吻你,想把你放进身体里,我没办法自控,也说不出为什么。” 她试着学着他的样子,表达出自己的情绪和感受,却把他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木然开口回:“你不是说过,爱情是最易变的感情么?心动也好,痛心也罢,都会随时间慢慢淡去,生理性的喜欢都是有保质期的。” 方舟轻笑一声,“那你大概喂了我太多防腐剂。” 随着她懊恼的咬唇动作,诺亚的视线停留在她红润的唇瓣上。许是方才被刚出炉的鸡蛋羹烫到,略微红肿。 他清楚那美好的、温润的触感,每每想起,总会激动得不能自已。 眼下想吻她的冲动万分强烈,想按住她的脑袋,猛烈地、充满侵略性地亲她,像在失控的梦境中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 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被刻骨铭心地伤过之后,他已经失去了重新踏入爱河的勇气。 “我们都是个性定型的成年人,未来只会不断地重复以往的行为模式:我不断地索求,你疲于闪躲,到最后依旧重复跟原先一样的痛苦。你是心理专业出身的,你应该比我更懂。” “如果说,我愿意尽可能地成为你期盼的样子呢?” “你已经活得相当自洽,何必为别人做出改变?况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期盼的会是什么模样。”他的确没有偏好的类型,但有钟爱的人。可是爱她会让自己痛苦,备受折磨,他宁可远观。 许是因为始终撬动不了冰山一样的他,又许是因为病了,方舟倍感疲惫,冷声下了逐客令:“好了,不说了,你走吧。” 第82章 破戒 雨水嘀嗒 周五傍晚, 方舟结束外省的行程回家。刚驶入小区大门,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转瞬之间,雨势陡然变大, 在车窗落下一层斑驳的雨帘。车外的一切皆似打上了马赛克,看不太分明。 拐入家门前那条曲折单行道, 方舟留意到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即便隔着雨幕和玻璃窗上细密的雨点,她依旧能凭步态辨认出他的身份。 “停车。”方舟轻声命令, 拿伞、下车、快步追上。 听到她的呼唤,诺亚停下急急匆匆的脚步,转身迎上去,一猫腰, 钻到她伞下。 方舟默契地把伞柄递到他手里, 左臂搂住他的腰, 抬起右手擦拭他脸颊上的雨点, 温柔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面对她亲昵自然的举动,诺亚本想躲闪,但身体却僵住, 只得由着她拥紧,喉咙也跟着发紧, 闷声回:“嗯。” “这么大的雨, 怎么不打伞?” “出门跑个步, 没想到才一会儿功夫,雨下那么大。” “江城的雨, 不像南德的雨,一阵阵的,要真下起来,缠缠绵绵、没完没了。以前你身体健壮, 淋个雨没什么,现在不得注意着些,万一发烧了可怎么好?” 话语关切,语调温和,熨平了诺亚心中的褶皱,“没事的。” 方舟勾着他的腰朝前走,诺亚的手也搭上她的肩头,护着她不让雨滴淋到。 雨点愈发稠密。 来到诺亚家门前,他并未拐入门径,而是冲着前方方舟的住处说,“雨太大了,先送你回去吧。” “我鞋子湿了。先去你那儿避避吧,一会儿等雨小了我再回去。” 真是个糟糕的借口,先前还说这雨是断不了的。 诺亚拥着她踏入门前小径,一登上门廊,他便松开手,收起伞,又将环在他腰上的胳膊扳开,“你别这样,小心被你未婚夫瞧见了。” 即便提醒过数次,他张口闭口依旧是“未婚夫”,方舟听着觉得滑稽,“你这么顾忌他?那我是不是不该进你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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