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她全都知晓。 可现在呢? 虞明窈捏着红纸,一股又一股的酸涩,从她 心底里咕噜冒出。在程青的注视下,她终还是没忍住哭出声来。 悲呦的哭声响起,程青将脸别了过去。 船,依旧不急不缓向苏州驶去,江水亦是,寂静无波。 自拆开这个锦囊后,虞明窈开始深思不属,心不在焉。本因没了合心意的厨子,外加又是赶路,她胃口就不好。现在加上这事,孕期反应,让虞明窈愈发憔悴起来。 几人围在桌前吃饭,她一言不发,拿筷子的心思都没有,坐在桌前发呆。虞锦年见她这般,又见程青面上丝毫惊讶之意都无,他将程青拽至一旁,想问个究竟。 程青有问必答,一五一十道来。 “那小子将和离书,真给了?” 虞锦年听到这话,心下一爽。可他面上的喜意刚一出,意识到谢濯光的狗腿子,还在跟前,露出这模样,实在不应该。 于是,他又将自己暗戳戳的欢喜,收了回去,做出一副很是关心谢濯光的模样来。 “那你们世子,就没说其他的?” 虞锦年这人,也是个完全按捺不住自己内心想法的人,想说什么,全挂在脸上。程青见他这般,长叹一口气,将谢濯光临行前的叮嘱,也一一和虞锦年道出。 【看来,这家伙还不赖嘛。】 虞锦年听完,暗自心头忖度。既然和离书到手,那妹妹腹中骨血,就是独属于虞家的,想到这,他心神一松,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一时间也不好跟程青讲。 他拍了拍程青的肩膀,又假慈悲开解程青一番,两人就此分别。 舱房内,虞明窈倚在榻上,一脸不乐。外间如画般美好山水,从窗子口闪过,可她就在窗前,却丁点注意力,都分不给山水分毫。 本就酷暑,闷不透风,更加不用说这几尺的舱室了,热气直黏在人肌肤上,让人闷得慌。 雁月打着扇,扇出来的全是热风。舱室内冰也所剩无几。 虞明窈一双眼,还停留在和离书上。就这么轻飘飘一张红纸,系了她后半生的幸福。 “小姐,别看了,”雁月面露不忍,““谢世子那般神通广大,定可以转危为安。你呀,就安安心心,将肚子里这个,生出来就好。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为他们那些添乱就行了。” 雁月见虞明窈听了这话后,眼还愣愣的,不知在想甚。 她跟在虞明窈身旁那么久,多少知一些虞明窈的心意。知虞明窈放心不下谢世子,可再放不过,事情也有个轻重缓急。现在局势这般不明朗,雁月自认自己,虽对外边那些事一窍不通,可谢世子,都将小姐送出来了。 他那人,若不是实在没法子,怎可能会忍心出这个法子呢? 况且……雁月又将目光看向那纸和离书。 能做得出抢亲之事的人,现下舍得放手,应当……也花了莫大的勇气吧。 她长叹一口气,两人正暗自无言间,这时,一只信鸽,忽地从虞明窈窗子口飞过。 虞明窈抬眸,恰好看到这只信鸽。她心中一惊,信鸽可不多见,她上一世只在紧急时刻,看到过谢濯光用这个玩意,来传递消息。 根据她对谢濯光的了解,就算程青远在天边,这两人一定也有法子联系,说不定就是用这信鸽! 她双眸发出一阵亮光,不顾雁月的阻拦,向舱室外跑去! - 谢濯光再度得到消息,已是近一周后。程青衣衫破烂,一脸悲戚出现在他面前。 他看到程青这模样,眼前一黑,强忍住眩晕,扶住案台站稳后,才从牙缝中挤出话来。 “我将她托付给了你,你这是在作甚?主死随从殉,要出事,应当两人一起出事,你有什么脸,还回来向我陈情?” 主死随从殉,这是镇西军军规第一条,也是谢濯光外祖父收养程青时,第一句让他铭记在心的话,程青万万不敢忘。 他有愧,实在有愧啊! 泪水从程青一个大老爷们眼眶里流出,一说起路上遭遇的事,他向来声高的嗓门,不觉也涩起来。 “属下万死难辞其咎,还望您先派人手,去救虞姑娘,她腹中,可还有世子您的血脉!” 程青低下头,眼泪一串串掉落在地板上。 他一想起虞明窈挺着个大肚子,为了不拖累他,结果反被贼寇所制,慌乱之中跌落江中。江水这般冷,又深不见底。 他…… 程青话音中的哭音,忍不住了,谢濯光被迎头重重一击后,反一下冷静了下来。 “你慢些说来。” 他除了面色苍白,神情几乎不改,除了掐出血的掌心,谁也瞧不出他心中的翻腾。
第85章 失忆!“我想起来了,我夫家姓裴!”…… 七日前,他正望着山水出神,就见天边飞来一个小黑点,黑点越来越近,谢国公府的信鸽,扑棱着翅膀,打着转落到他肩上。 长途跋涉,这小家伙一身力竭的疲态,往那一瘫,黑豆般的眼里全是人性的控诉。 他不由一笑,将信鸽往桌上一放,起身翻行囊看有无干粮,给这小家伙饱肚。就在这时,虞明窈像旋风般冲了进来,二话不说,直冲着信鸽来。 当时程青就觉得坏了! 果真,当虞明窈纤细的手指,取下绑在信鸽腿上的信条,信条上的字落入她眼帘,她眼一下红了,攥紧信条的手,也在隐隐发抖。 “你这就么任由她看了?” 谢濯光面色唰一下煞白,只有他知那短短两句,她见了心中会掀起何等滔天巨浪。 程青点了点头,头垂下了,脑中又浮现当时那一幕。 他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虞明窈看完信条后冷笑一声,手指一寸寸往里蜷缩攥紧。 “再无瓜葛?他想得倒好。” 程青当时根本不敢张口接话,只能将头埋得死死的。 “世子,那信条上到底写了甚,为何虞姑娘一见,情绪那般激动?” 直到此刻,站到谢濯光面前,程青才敢问出声来,他至今仍不知那张信条上说了什么,以至于让性子软和的虞明窈,一下勃然大怒,连威胁他的事,都做出来了。 顺着程青的话,谢濯光陷入沉默。那张让信鸽带去的字条,在谢濯光面前闪现。那日探子来报,宫中剧变,已闭门谢客好些时日的谢国公府,危在旦夕。 他不能任由谢国公府,走上上一世裴家的老路。 紧急之下,给程青传了这么一个消息。 【和离书已奉,再无瓜葛,务必护她,勿令其进京半步。】 谢濯光没有想到自己的权宜之计,会生出这么多事来! 他面目冷肃,神情一片凉寂。 过了许久,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男声才复又响起。 “是我没料到这一点,”谢濯光长长一声叹息,“她那样骄傲的人,怎受得了旁人为她去死,看了信条,必不可能袖手旁观。” 一说到死,程青眼圈立马红了。 夫人那样单薄的身躯,为了不拖累自己,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坠落江水之中! 他有罪,实在有罪! 世子说的没错,自己怎还有脸面再来复命! 程青胸口一阵剧烈颤动,愧意铺天盖地向他涌来。 “继续。” 谢濯光冷静的话语,再度响起。 程青顿了下,又将后续的事,娓娓道来。 官船如无意外,不可能中途停留。除了偶尔需要补给,才可能靠岸之外,其余时刻,一律只蒙头赶路。 夫人对谢国公府的势力情况,比他想象得要清楚数倍。只那一刹那惊惶失态,虞明窈便很快恢复冷静。 她看向他,眸中红意未消。 “回京,我知你一定有法子,派人护我兄长,我与你一同回去。” 他对上那双凉薄冷寂的眸,想劝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还是未能说出口。 低下头,只说了一句“慎重。” 短短两字,掀起她压抑许久的熊熊怒火。 “他叫你不让我回京,你就听他的?那他还让你护好我,我若是现在就从这江上跳下去,一尸两命,你还怎么向他回复?” “程青,你是他的左右手,他犯了昏,你可不能。你是老将军派过来专门为护他而生的人,主死随从殉,他有危,你怎敢袖手?” 程青被这一连串话,砸得直不起身。 “她说的,是没错。”谢濯光眸中泛起一抹程青看不懂的骄矜。 他在以这样的虞明窈为傲。 “后来呢?” 后来受于胁迫,程青没法子,只得与她勾结,用谢国公府的势力,将后事安排妥当 后,两人才趁着一个小乱子,偷偷乘小船跑了。 有人手护着雁月、虞锦年两,必定不让他们人身再受危。 “你们快到了京都,又来了一拨人?” 程青正了正色,神情一下严肃起来,继续往下说。 他们赶路的速度很快,只三四日,便到了离京都最近的渡口。渡口处靠岸,原本可以改走官道,行陆路,但那样花的时间太久了。 虞明窈当即蹙眉,拍马决定走小道。 有一狭道,在水陆交接处,地处荒芜之地,因常有流寇作乱,甚少有人迹。只偶尔有实在紧急的,才会迫不得已从这过。 “那一行人什么来路,你说说?” 程青说到这,却是眉头一蹙。 按理来说,那应当就是传言中的流寇了。可据程青和这七八人的交手来看,几人训练有素,虽一身江湖人士打扮,但那手脚功夫…… 是官兵! 程青心中一惊,不敢大意,将自己的推测,以及依据一一同谢濯光道来。 谢濯光听完后,许久未说话。 光照在他俊秀的侧脸上,未被照到的阴影一面,让他看上去格外寂寞。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谢濯光淡淡看了程青一眼,“好生歇息。” 垂眸正惴惴不安等处置的程青,一下眼泛热泪。 “诶!”他应了一声。 直到程青远去,伤痛才一点点从谢濯光枯竭的心底,冒出来。 他的妻啊…… 他不敢想那样娇气的小姑娘,因他一念之差,有了身子,挺着大肚子,远赴千里想来救他。 他在决定改药方那时,枯坐一夜,煎熬、纠结在他心头打转。 最终,自私和那股希望她再现笑颜的希冀,推倒了他筑立已久的心墙。 他决心迈过那片让他梦魇多年的红。 他想,若是她真有了身子,自己一定会好好护着她,每日伴着她,哄她笑,决计不可能再出现娘亲那样的悲剧。 可他……这都做了什么事! 谢濯光捂住脸,晶莹的泪水从指缝中一点点往下。 刚开始的欣喜褪下,程青一迈出霁竹轩的大门,那股不对劲之感,方才向他涌来。 他蹙眉,盯着霁竹轩门外的守卫。 谢国公府又不是牢狱,怎会出现这么多身穿盔甲的将士?且……程青记得自己在刚出事时,就已快马向谢国公府送了封信,怎世子的反应,是今日才知晓? 有事,一定有事! 程青缓缓环视四周,心愈发揪紧了! - 这是哪儿? 一阵又一阵的痛意,向她涌来。 虞明窈浑身全是酸痛之感,她脑子晕晕的,眼皮也跟灌了铅似的,沉得抬不起来。 她想睁眼,可一使劲,针扎一般的痛,立即从她脑髓深处,一下子向四面八方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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