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关系很好,你时不时便会来家里寻五娘玩,五娘也时常去聂家寻你,大多都是我去接送五娘,回回你都是在家门口迎五娘,走了也会在门口送,我那时曾想过,要是你也是我的妹妹就好了,这样或许就能看见你在蔡家这样等我。” 听到这,桑瑜不解地看向他,觉得蔡家阿兄相当矛盾。 既是希望她是妹妹,为何动了那等心思? 感情还能变质? 桑瑜没发问,也不敢去扰他,只将身上都斗篷拢紧了些,不让寒风涌进来。 “但是后来不一样了,那年你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褪去了孩子模样,像是抽条的柳枝般长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可爱,我发觉我有些不对劲,我好像不能把你当成五娘一样的妹妹了,可我大了你九岁,当时已经二十一了,你才只有十三岁,那样稚嫩懵懂,成日只知道像小孩子一样玩乐,我心中羞赧,科举又近在眼前,便扼住了那份心思,想着也许过段时间便好了。” 蔡琰顿了顿,随着冷寂寒风而来的,还有他温煦的目光。 “但那种感觉不仅没有丝毫减退,甚至越来越强烈了,那时我登科中了进士,授了官,母亲不再担心我的学业前途,开始给我相看各家娘子,我推拒不过,便应了下来,但相看了许多,都觉得不如你好。” 桑瑜听得脸热,尴尬得藏在鞋里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原来蔡家阿兄如此端肃的人也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桑瑜窘迫的同时感到非常震撼。 蔡琰不晓得她内心的想法,只自顾自说着自己的心理路程。 “我渐渐看清了自己的心,想告诉母亲去你家提亲,但你还是太小了,都未曾及笄,整日和五娘一样一团稚气,恐怕从未想过嫁娶之事,你家爷娘疼爱于你,定也不会让你小小年纪便定下亲事,我便打消了立即去你家提亲的念头,想着在等等,等你再长大些。” “但实在没想到,中途插了个薛家,让我措手不及,圣人的威势无人可逆,我本以为自己没了指望,但谁知薛怀瑾如此过分,但我又很欢喜,你不必嫁给别人了。” 话语停在这里,连桑瑜都感受到了他的开怀。 “但也因为这事,聂家对你看得更紧,去年一整年不知拒了多少媒人,显然是不打算为你议亲的架势,加上我当时初入官场,公务繁忙,便暂时再搁置了下来。” “但老天爷并不偏爱我,我自己也不争气,仗着五娘这条捷径,我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但薛怀瑾又来了……” 蔡家阿兄的语气变了,变得气恼不甘道:“他那样一个混账,却轻轻松松抢夺了你的注意力,你的眼中仍然没有我。” 细密的悲伤让空气都酸涩了起来,桑瑜听完这一席话,更愧疚了,觉得自己好像负了蔡家阿兄一片深情。 “对不起……” 心里这么想着,桑瑜便蹙着眉头道歉了,心里更是沉甸甸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让她心软改口应他也不可能,桑瑜不至于昏了头脑。 “你不必道歉,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获得你的歉意,只是想着将多年的心事倾吐出来,这样自己也能舒服些。” 桑瑜讪笑,不知说些什么话才能让对方好受些,想来 想去也没想到合适的,干脆保持沉默了。 但蔡琰没有住嘴,盯着桑瑜看了几息,突然道:“所以你还是喜欢上薛怀瑾了吧?” 冷不丁这一句,问得桑瑜心脏狂跳,避而不答道:“蔡家阿兄问这个做什么?” 虽未回答,但蔡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叹息道:“没什么,纵然你不说我也知晓了。” 桑瑜也不敢问他知晓了什么,正当她想着说句话结束这场谈话,去鸿光殿时,就见薛怀瑾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满脸怒容。 “还没说够?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蔡少卿未免太过没分寸!” 这话一听,再配上他瞬间就钻出来的速度,两人立即知道他在附近躲了许久了。 桑瑜刚要骂他,但被蔡琰抢先了一步,腔调很难友善。 “中郎将躲在这里偷听就有分寸?猥琐鬼祟,凭何指责旁人?” 薛怀瑾当即就是一怒,张嘴就要跟他对骂,关键时刻还是桑瑜将两人间的争锋打断了。 “够了,除夕宴快开始了,莫要在这里丢人。” 说完就走,不敢留在这是非之地。 见桑瑜走了,薛怀瑾即刻追了上去,那对背影看得蔡琰神情又黯淡了几分。 沉着没人的时候,薛怀瑾追上了前面的桑瑜,就在快要与她并肩时,就见人忽地回头骂了他一句:“别跟着,等我待会跟你算账!” 冷不丁被骂的薛怀瑾神情一懵,脑海中开始盘算自己哪里又开罪她了。 从香积寺想到现在,薛怀瑾只能将原因落点在通灵上,自打自己无法为她召唤小乖的亡魂,似乎她就不大搭理他了。 可他怎么肯能召唤得出来,简直是天底下最难的事了。 一听桑瑜后面那话,明显是要跟他没完,薛怀瑾停在原地,满面愁苦。 这下糟了,他死也不可能召唤出自己的“亡魂”的。 莫不是她发现了自己的谎话? 又想到这个可能,薛怀瑾脸色又是一阵变幻,想逃的心思都有了。 除夕是旧年的最后一日,待到子正时分钟声敲响,便是新的一年。 因此这场除夕宫宴是一年中最盛大隆重的一场,无论是教坊司安排的乐舞,还是宫外请来的杂耍班子,都使尽了浑身解数,将手里最精彩的表演拿出来。 整个鸿光殿无比喧闹,桑瑜小口吃着热乎乎的酒酿圆子,不理会薛怀瑾时不时投来的殷切目光。 待到一碗酒酿圆子吃完,桑瑜借口出去方便,临走前甚至不给薛怀瑾任何眼神。 他一定会跟上来的,桑瑜心想。 果然,才起身,余光就看见薛怀瑾直起了腰板,目光随着她动了。 出了鸿光殿没多久,桑瑜就将跟来的宫人支走了,转身入了假山群中。 今夜除夕,皇宫处处挂着琉璃彩灯,假山这等犄角旮旯的地方也有,桑瑜不至于磕磕绊绊。 桑瑜很快等来了她要等的人,笑盈盈地看着,看得本就心中忐忑的薛怀瑾更不知所措了。 “你笑什么?” 声称要跟他算账的人此刻竟笑眯眯地盯着自己,薛怀瑾觉得有点可怕。 “没什么,心情不错罢了。” 一听桑瑜说心情好,薛怀瑾动了心思,试探着问道:“方才你与蔡琰说了什么?” 少年目露渴望,桑瑜玩心大起,扯谎道:“说提亲的事,他说过几日要来我家提亲。” “那你答应了没?” 一听姓蔡的说得这些,薛怀瑾唇一抿,立即就追问道。 小娘子不语,只是笑了笑,笑得他心发慌,一点稳不住,急切道:“别应他,我明日就去你家提亲,我比他更好,你嫁了我,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的家当都给你,我也绝不纳妾招妓,不想要孩子我们就不生,我还有个妹妹可以招赘传承香火,不高兴了打我都成,我都可以的,你考虑考虑我啊!” 以为桑瑜真应下了蔡琰的提亲,毕竟在薛怀瑾看来,蔡琰在桑瑜这里一直都没什么毛病,答应了也是人之常情。 他急得肝疼,火气快要把自己都淹没了。 桑瑜不动声色地欣赏了一番对方的焦躁,心下更觉得心中猜想是对的。 自己不想生孩子的事,她除了在小乖面前偷偷嘀咕过,就再没对旁人说起了。 觉得时机到了,转而一笑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也不是不可以,你现在就回去同你爷娘说,让他们快快来提亲。” 小娘子说着话时眉眼雀跃,加之又是自己十足想听的话,薛怀瑾顿时喜得找不到北了,当即嗳了几声,转头就走。 “小乖!” 看准了时机,桑瑜敛下笑来,扬声温柔地喊了一句。 “嗳,干什么?” 像是应了千百遍,薛怀瑾那声顺滑得吓人,但一应出来,空气凝住了。 桑瑜神情冷了下来,定定看着半边身子对着她的薛怀瑾,一只手不自觉叉在了腰上,眸中带火。 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薛怀瑾意识到自己刚刚暴露了什么,扑面而来的危险让他立即就想拔腿逃跑。 “站住,要是敢跑,明日我就应下蔡家的提亲!” 桑瑜为了留下这个想脚底抹油逃蹿的猫,继续骗死人不偿命,清喝道。 薛怀瑾不敢动了,但身子就像发僵的老木头,站那一动不动。 桑瑜不客气,抬步走过去,直视着他闪烁不断的双眸,神情复杂难言。 “原来真的是你……” “这样离奇荒诞的事情,若不是亲身经历过,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我的猫竟然真的变成人了。” 忐忑着一颗心,憋了许久的薛怀瑾听到这话,忍不住反驳道:“是人变成猫了。” “闭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桑瑜正缅怀着自己的小乖,听到这煞风景的话,立即怒了。 薛怀瑾心一颤,边骂自己没出息边闭上了嘴。 “怪不得你分明不会通灵还知道我和小乖之间的秘密,还假惺惺地骗我,真是可恨。” “还骗了我不少私物,真卑鄙!” “还装猫偷听我的秘密,真不要脸!” 希望桑瑜能消消气对他有个好脸色,尽管他不赞同,薛怀瑾还是点头附和她。 骂累了,就听桑瑜问道:“你还能变回去吗?” 薛怀瑾这下不点头了,疯狂摇头,有些心碎。 他一个大活人竟还比不上一只猫,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骂够了,气消了不少,少年眼中的情绪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桑瑜赦免般道:“行了,可以说话了。” 总不能一直叫人当个哑巴,死刑犯也得让人说两句才是。 一得了准许,薛怀瑾立即给自己求情道:“是我不好瞒着你,可这事着实丢人,而且我知你家厌我,我不这般行事如何能挨着你一星半点,以后再不会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少年面上尽是恳求,琉璃宫灯映照得那张本就昳丽的面容更加绚烂,桑瑜心绪浮动,沉默着看了他好半天。 正在此时,壮丽的烟火在天际上接二连三地炸开,桑瑜抬头,心境也随着烟花四散开来,郁气消散,心态忽地明朗了起来。 “你刚才说的话作数吗?” 话题转得太快,薛怀瑾一时没想到桑瑜问的什么,啊了一声道:“刚才什么话?” 好不容易跨出了这一步,得来的却是对方仿若痴呆一般的回应,桑瑜恼了,气道:“不记得算了,我不说了!” 直觉告诉薛怀瑾这是个了不得的事,不管三七二十一点头如捣蒜道:“作数,作数,什么都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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