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那日温行替她挡箭的模样,那样决绝,那样的眼神让她心慌,她莫名地想到了死别。 他如何就能为她做到这一步了? 她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却又理不清,想问他,却又不知该问什么。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这样做,真的差点就丢了性命。 如今看来,他是彻底忠心于她了,这不是她一开始最想要的吗? 可是为什么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兴。 她于他的救命之恩、栽培之恩,一切不过都是源于利用罢了,他其实不必对他忠心至此的。 她只是想要他不会背叛她就行了,并不想要他为她舍生入死。 难道是她的怀柔之术太过了? 她想不清楚缘由,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在她看来,这段夹杂着利用,并不纯粹的关系,完全不值得谁为此舍弃性命。 在这之前,她也不认为如今这个世界上,除了粟玉,还会有人用自己的身体去为她挡刀。 特别是,那个人是温行。 重活一世,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独除了温行与温挣。 今日,她叫温挣来之前便大概猜到了,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但毕竟是她先利用的他们,温挣如今的背刺,她不想追究,就当是扯平了。 可温行呢?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日后又该如何待他? “殿下,要去落枫院看看吗?” 见她久久站住不动,粟玉忍不住出声道。 若放在以前,她是最讨厌殿下往落枫院去的,那温行简直是个披着羊皮的狐狸,每次都哄得殿下只看着他,气的她抓心挠肝,殿下往日里可是最偏心她的! 只是这次,若不是他,那么中箭的人便是殿下了,若是殿下中箭,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这次真的多亏了他,她心中平日里对他积攒的那些不满与偏见,慢慢地也都放下了,此刻听说他醒了,她也是真的为他高兴。 虽然这人平时殿下在时一个样,殿下不在时又一个样,但他救了殿下,他替殿下挡住了那一箭,那他在她心里就是个好人。 “去。” 沈泠应了一声,旋裙往落枫院去。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夏日的夜晚并不宁静,蛙声与蝉鸣声交错,扰的她心绪杂乱。 她在离温行所居的西厢房外一段距离驻足,西厢房外有四个侍卫守着,是那日回来她便安排下的,虽然知道她担心的事在这府中不可能发生,那日的箭也是冲着她去的,但她却还是这么做了。 至少,这样她能安心些。 她远远瞧着温行的那间屋子,里面掌了灯,暖黄的烛光透过纸窗溢出,仿佛能隔绝那些蛙声与蝉鸣一样,在这样的夜晚显得静谧而温馨。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门口的侍卫瞧见了她便要行礼,她抬手止住了。 门开着,她径直踏了进去,满屋的药香混杂着他身上清冽的气味扑面而来。 室内的烛光有些暗,有风从门口透进来,吹的烛火微微摇曳,隔着屏风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床头。 她忍不住皱眉,怎么刚醒就坐起来了,牵着伤口怎么办,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呢。 “殿下,是你吗?” 虚弱声音从屏风后传出,试探着问。 越过屏风,她瞧见他依靠在床头,衣衫单薄,面色有些憔悴,手里还捧着个匣子,瞧见真是她来了,又赶紧将那匣子放在床里面。 她无暇理会他那些小动作,将眉头平了平,尽量放缓了声音道:“怎么不关门?你此次伤的颇重,今日又刚醒,吹不得风。” 看他一直坐着,又忍不住道:“快躺下,伤口不过将将结痂,再扯到了怎么办。” 说着又看到他床头放着的那碗药还没喝,刚平下去的眉头又皱起,“你” “殿下,阿行好幸运。”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他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打断。 幸运?幸运什么?幸运生辰当日中箭差点死掉吗? 她的话被噎住,一口气没出来,此时他望着她笑,看起来很是温顺,声音也温和。 一时间,她那些责备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她瞧着那碗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室内一时又静了下来,忽的听到一声闷笑。 她抬头,却瞧见他还是那副温顺的样子,只是嘴角的幅度更加明显了些。 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幸运些什么,她将那药端起送到他手边。 他却不接,她抬眼看着,他又是满脸的无辜,略垂了垂眼睛,声音中带着些病中的沙哑。 “这药好苦。” 声音很轻,像是呢喃。 她不知该说什么,索性就什么也没说,只是端着那碗药保持着递给他的姿势。 他也还算乖觉,见她执意要他吃药,也就伸手接了过去。 她刚松口气,便听道他吃痛的一声‘嘶’,那端着药碗的手也有些抖。 她赶忙将药碗接过来,“怎么了?很痛吗?” “嗯。” 他张开垂着的睫毛看她,眼中透着几分吃痛的怯意,那声‘嗯’听起来还有些委屈。 罢了,她端着药碗坐到床沿上,“你别动了,我喂你。” 他不说话了,依旧是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舀起药往他嘴巴里送,他倒也没再说苦,乖乖地吃掉。 勺子喂过去,他便张口含住,明明隔着个药勺,她却好像能感觉到他唇上的温度似的,灼的她指尖发痒。 喂了几勺,总觉的哪里怪怪的,他眼睛也不看那药,就一直盯着她,有些黏黏糊糊。 她又瞧了瞧碗里的药,喂了半天也没下去多少,她有些急,只想让他快点喝完,放下药勺,也不看他,端着碗就往他嘴边送。 “咳咳咳” 听到他咳,她赶紧收回手,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看样子是被呛到了。 她没做过这种事,往常她的衣食起居都是粟玉打理好的,便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 他拿起手帕擦了擦唇角,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伸手接过药碗,“殿下,还是我来吧。” 待他喝完药,又是好一阵寂静。 她瞧着室内立着的那道屏风上的松鹤,思索着,斟酌着措辞,那毕竟是 他的兄长,虽然关系不怎么好,但究竟也没什么仇恨,如今出了这事,她也不是该如何开口与他说。 “你兄长他” “我知道。” 她心下一惊,他知道了?他不过刚醒,他如何知道? 瞧着她吃惊的模样,他又轻轻笑了,开口解释道:“殿下,我门口多了四个守卫。” 今日他醒来,便发现了不对劲,门口的守卫他问过了,只有他这里有,是在防谁,显而易见。 只是他那个兄长,他日日跟他住在一起,他很清楚他没那个能耐让人去刺杀,至于他背后的人是谁,也不难猜。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一阵后怕,那日还好他发现了,在她身体僵硬的一瞬间他便发现了不对劲,还好来的及,他挡住了。 他真的很辛运,中箭的人不是她。 那日若是沈泠出事,那么所有涉及之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要付出什么,他都一定要让那些人死。 如今她安然无恙,他便也不急着去追究,她想怎么做,他都听她的。 “殿下,兄长的事,你决定就好,不用顾忌我,阿行都听你的。” 他又补充道,声音是他一惯的温和,听不出什么情绪。 “阿行,你” 她想安慰他两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被血亲背叛的滋味,她懂。 正是因为懂,所以才知道那些安慰的话有多么苍白。 “殿下,我没事的,只要你在就好。” 她的背僵住,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改日再来看你。 丢下这句话,她便匆匆走了。 他为何要这样说,他兄长的背叛他真的不难过吗?为什么说只要她在就好了,她很重要吗? 是啊,他都替她挡箭了,她应该是对他很重要的。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她实在是想不通他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 她和他没有血缘,谈不上亲情。 至于爱情,他亲口说过,他有心上人。 即便是没有那位心上人,她也不认为爱情就可以让对方付出生命。 她活了两世,可于这一事上,她实在是不甚清楚。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活在尔虞我诈中,稍不留神便会丢了性命。 周围人的婚嫁也都讲究门当户对,她身为东昭公主,婚事更像是一场交易,有关社稷安邦。 感情一事,与她而言,也从来都不是她的私事。 在她的认知里,也没有谁为了感情就可以放弃生命的,即便是她经常被大臣称赞伉俪情深的父皇和母后,他们日常相处倒也算和谐,可更多的是拘束,有许多利益牵杂其中。 可即便这样,与后宫其他嫔妃比起来,他们二人已算得上是感情深厚了。 后宫的嫔妃那样多,可她的父皇每月初一和十五都会来母后宫中,陪着她和母后、长姐一起度过,一次都不曾缺过。 她一直都觉得,这便是人相爱的样子了。 所以她想不通温行究竟是怎么回事,甚至还有些想要逃避,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样突如其来的深厚的感情。 毕竟她与他的起始,源于利用。 无论是怎样一种感情,她都无法面对。 重活一世,她早学会了如何用利益把控人心,可若那人不是因为利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她抬头看了眼四周,夜幕笼垂,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如她此刻的心境一般,又陷入了迷雾。 次日,云窗日升。 昨日她一直想着那些事,睡不安稳,今晨醒来,依旧觉得有些困乏。 用罢早膳,还不算太热,索性就在美人榻上躺着,旁边的侍女在给她捏肩。 粟玉拿了块儿刚在冰鉴里冻好的西瓜递给她,冰凉的西瓜入口,困意也减了几分。 “殿下,安宁公主到了。” 沈泠睁开眼睛,眼中泄出一丝冷意,但很快就掩了下去。 起身往正厅去。 沈俪今日一身素衣,首饰也没带几件,在正厅侧案边坐着,见她来了,满脸焦色的迎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 “姑母,还好你没事,前几日我知姑母府中出了这事,定然事忙,也不敢来打搅,可又实在放心不下,只好今日过来了。” 她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像是真的很担心她的安危似的。 沈泠只觉得一阵恶寒,面上却不显,只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对她道:“安宁先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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