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整理衣衫,依次按队伍站好。官吏在前,商人等在后,恭恭敬敬跪迎。 坐在轿子里的暮雪,脸色不太好看。 长途的旅程,坐轿子真的难受。就是换成马车也不舒服。轿子马车的减震性都不太好,即使是官道,也是时常颠一下。她之后一定要好好学一下骑马,不然整日闷在车里简直遭罪。 大同乃是重镇,来迎接的人众多,知府与总兵很热情的请他们进府邸休息。 衙门后的官邸整个空了出来,供暮雪几人居住。另外还有一大批人仍旧在外头扎营。 知府与总兵向暮雪请安之后,便把注意力主要放在了四阿哥、五阿哥身上,一口一个贝勒爷的套近乎、嘘寒问暖。 这算是常态了。虽然整支队伍是四公主的送嫁队伍,但每到一地的官员都更关心四阿哥和五阿哥。希望着能在这两位爷面前说上话,留个好印象,以后也好整个好前程。 暮雪倒也不意外。这也是人之常情,比起没有什么政治权利的公主,是个官场上的人都更愿意去结交皇子。 接风宴准备的异常丰盛,黄河大鲤鱼炖豆腐,单这一锅子就占了大半张桌,据说是皇帝来时很喜欢的一道菜。还有黄芩味羊肉,过油肉,熏鸽,蒸肉等大菜,满满当当的,全是肉香。 暮雪方才坐轿子颠着了,并不很想吃,因此只是略动了动筷子,便回房歇息了。 小睡了一会儿,精神好些,也觉得有些饿了。想起山西应当是以面食著称,便有些意动。来都来了,吃一碗刀削面似乎也不错。 暮雪便同荣儿说:“我想吃刀削面,你去问问有没有……” 她忽然想到为了安全起见,这宅子里的仆人大多退到了外间,由侍卫在门口守着。便改了口:“算了,还是使人到街上买去吧,省的闹得兴师动众的。实在没有也就算了。” 荣儿答应了,出去找人传话。因涉及到外头,不好请伍嬷嬷赵姑姑,她便直接同总管太监延喜交代了。 延喜也正想到街面上看一看。他也是自打出生以来,头一次到这地界。再加上又是公主的吩咐,想要把差事办好,在公主面前露一回脸。 因此索性自己带了两个小太监出府去。 只是现在太阳已西沉,不知道街面上的馆子是不是还开着,先去看一看,实在不行再去找知府家人想办法。 延喜才出府,在街道上张望了一下。就有一个看着很利落的年轻人走过来,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问:“这位公公可是要办什么事?” “你是……” “小子范毓奇,乃是这次来接驾的皇商范家家里的。” 这人家倒听着有些耳熟,延喜想起来了,道:“你们是不是内务府那一家,上次往公主府上送顾绣衣裳的?” “正是,公公好记性。”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我看其余的人似乎都走了。” “承蒙圣恩有幸,在此接驾,父亲大人命我在此等候,万一公主阿哥们有何差事也可让小的去跑腿。” 范毓奇回道。 父亲做事向来谨慎,也不愿意错过机会,便命他在此等候。结果还真给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待这位延喜公公讲了公主想要吃刀削面之后,范毓奇立刻自告奋勇带他去寻。 原本延喜以为是他自家的店铺想要借给公主供应食物扬名,这也是有些商人的常用手段了,万一撞了大运,有个王孙公子在这里吃了东西,感觉还不错,他就敢打出招牌,说某某在此吃过、御用美食云云。 没想到范毓奇领着延喜去的那一家店,竟然和范家没什么干,还笑着谢掌柜帮忙。 延喜很奇怪地望了他一眼。 范毓奇以为他是担心,解释说:“这家这刀削面是全大同味道最好的,公公请放心,我们家向来是为内务府做事,晓得轻重。” 怕面凉了味道不好,范毓奇直接将大厨邀到了公主暂住的府邸外,由侍卫仔仔细细搜了身,检查了原材料,然后在监督之下做了一碗肉臊子刀削面。 送到暮雪手上时,面还是烫的。 这刀削面的面叶极为漂亮,柳叶一样中厚边薄,很筋道,臊子也卤得好,油汪汪的肉末、肥瘦正好,吃起来满口都是香的。 她几乎将一碗肉臊子刀削面吃完了。 放下碗,心满意足,道:“是找知府借了厨子做的吗?还是现做的口感好。” 延喜笑着道:“说起来也是有缘,正好碰上了内务府皇商范家的人,他张罗着人做的。” 他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暮雪听完,道:“这家听起来确实挺能干的。” 她把指尖在桌上一点一点,想了一会儿,吩咐延喜:“请人来做面花了多少银子?该给多少拿多少给他。回头你找伍嬷嬷记个账。” 延喜答应一声,正预备出去,却被喊住。 “你等等,”暮雪道,“另外让那个范五做件事。他既然是皇商对于市场上的行情应该很了解。叫他把近年来山西地界的米价丝绸价茶叶价等等写成折子,一并报来给我瞧瞧。” 说来也不怕人笑。暮雪虽然想做生意,可她甚少有可以直接和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的机会,对于物价并不明朗。虽说在京城里借着查当铺的账知道了一些珍贵古玩并稀罕衣裳能当多少钱,可是对于一些小的更廉价的日用品该卖多少钱并不太清楚。 这时候正好让范家去做这件事。 延喜他未曾想过公主既然有此问。从前在京城的时候,他私下里也同其他王府的太监们有过交谈。一般来说,这些龙子凤孙不会亲自问这些金钱之事,俗气!太监们也会议论:“好歹是一位爷,怎么担心起这些事情来了?”以为有失身份。一方面是因为观念素来如此,另一方面太监们也不大想主人那么清楚钱的事。 然而延喜是个识时务的人。在公主面前他素来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这时候若再说讨人嫌的话,那才是真真正正打入冷宫了。因此什么都没说,只是满脸堆笑着答应。 在他走后,暮雪又担心,这范五靠谱不靠谱?万 一见她年幼是个公主,随便拿些东西糊弄她,也未可知,于是又叫来了伍嬷嬷,让伍嬷嬷爹白日里也到市场上打听一番物价,报与她知。 那边延喜一见范毓奇,便笑着邀功:“我可是在主子面前好好夸了你一回,够厚道吧。” “多谢公公体恤。”范毓奇作揖,顺带递上一个荷包。 延喜接过,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笑意愈深。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造化还在后头呢。” 将荷包收下,延喜另外问范毓奇刀削面要多少钱,这厨子叫人家出来该给多少钱,问清楚了,自己又掏了相应的数目给他。 “这是四公主吩咐给你的。我们主子和其他人不一样,帮她做事,他不会让你吃亏。” 范毓奇拿着这钱,都愣住了。 他跟着爹做生意,也接触过一些贵人,帮着做一些事,费力又费钱,只求他们正常经营不被随意打压。那些贵人们,待他们商人的态度,都是一个模样:我能让你伺候,是给你脸了。 像四公主这样的,他是第一回 见。 随后延喜公公又说到了公主想知道物价行情的事,范毓奇自然满口答应,不在话下。 范家是生意人,在几大县都有铺子有房子。回到这里的范宅,他高高兴兴地向范永斗禀告:“……这位公主,是个厚道人,极好相处的。” 范永斗捋捋胡须,没有表态,只说:“你把公主交代的差事办好。” 这位四公主,素来名声不闻,可这样看来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想知道本地物价,定然是不愿意让其他人随意糊弄。又或者对于商贾知识有些兴趣,打算多弄些银钱进账,好好过日子。 她可以说是一位身份高贵的外来户,猛龙过江,也得试探深浅。对于从物价这个点入手,确实不错。要知道,往归化城再到漠北的货物几乎都是从他们这儿发出去的。知道了这头的物价,也就算知道了源头的成本价。 如此行事有章法,看来漠北那边的生意,除了土谢图汗手下官员以及活佛手下喇嘛需费心神之外,还得多加注意这位四公主。 范永斗思量片刻,对儿子说:“让人把你媳妇从张家口接过来。” “叫她过来做——”范毓奇说到一半,反应过来。 公主是个女的,还年轻。他也正二十来岁,就是为避口舌,公主也不会主动召见他。 这事还真得叫他媳妇过来。 于是连夜差人赶赴张家口,让范毓奇之妻周七娘赶紧过来。怕赶不及,也不要来大同了,直接去杀虎口那边等着。 晋商做生意,向来是男人单独外出,不带女子的。 周七娘接到家人传话,还有些懵。 她嫁到范家五年,与范毓奇聚少离多,生了个儿子才两岁。 “这,叫我去,但福儿怎么办呢?”周七娘哀求道,“再说,这生意上的事,我全不懂啊。” 婆母态度坚定:“叫你去就去,福儿有我照看着。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是因为你,让老五的差事有了闪失,错失良机,那你就是整个范氏的罪人!” 这话吓得周七娘一激灵。 她一面哭,一面收拾行李。 福儿已被乳娘哄睡了,在摇篮里睡得正香。周七娘俯身轻吻孩子的小脸,万般不舍,想象着等他醒来,找不见娘亲,该哭得多伤心。 想一想,她便落下泪来。 乳娘也揉了揉眼睛,劝:“五少夫人,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也是离了我家孩子,到您家的,那时候她还没满周岁。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周七娘猛一抬头,看向乳娘,两人对着落泪。 终于还是被催促上了骡车,由仆人护送着,速速前往杀虎口。 抵达大同,停下来修整补充物资。暮雪等人应知府与总兵邀请,去寻访古迹,看一看云冈石窟和云冈寺。 “四贝勒爷、五贝勒爷,和硕公主,劳您抬头,这上头的匾额乃是万岁爷前年来时,亲笔御书题字。”知府殷勤介绍。 暮雪抬头去看,只见匾额上书“庄严法相”四字,确实是汗阿玛的字迹。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39 首页 上一页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