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觉出了他的态度,稍稍有些动容。 她把手托腮,想了一想,透露了些自己的担忧:“我其实有些怕,怕自己喜欢了他,万一以后有什么波澜,反倒难收拾。” 半晌没听见回话。 她有些奇怪,抬起头来,只见四阿哥一副这是什么奇怪想法的震惊神情。 四阿哥难以置信道:“不是,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这样想……怎么了?”暮雪小心翼翼问。 四阿哥甩甩头,皱着眉道:“我,你,欸……我这么跟你说吧,倘若此时我纳了一个新宠,她的相貌、性格都合我意,那么我就会宠她一阵儿,至于她母族的麻烦,我自己会解决。再说,未来的事犹未可知,你现在就杞人忧天?妹妹,你倘若一直这样想,那确实甚少欢愉。” 听了这一番话,暮雪茫然又震惊。 从帐里走出,一轮圆月挂在天际,月光静静照在她身上。 我是不是,有些太被动了呢?暮雪望着月亮,反思自己。 对于多尔济,扪心自问,她是有些好感的。这样一个相貌人品都还不错的少年,主动捧着你追求你,很难不生出什么特别感觉。只是因为对未来的恐慌,一旦察觉近一点,她会自动退一步。 然而像四阿哥那样未来能当皇帝的人,在这类事上是全然不同的看法。 喜欢了,就宠。有麻烦也无所谓,自信有能力解决。 她也该学一学这样的态度。对于命运所给的一切,与其被动承受,不如主动出击。 虽然嫁到漠北,安危不定,但漠北的局势,她肯定会找到办法掌控,杜绝任何不利于她的隐患。 她喜欢多尔济时,就宠他。倘若不喜欢了,就不理他。 这才是强者该有的思维。 暮雪闭上眼,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是了,就该这样想。 她的主张一变,神色也轻松笃定了不少。打算去多尔济那里,同他说自己很喜欢他送的马儿。 行到多尔济大帐前,听说公主要进去找额驸,看门的亲兵蒙克有一点点诧异。 “怎么,不方便?”暮雪问。 蒙克想了想:“是您的话,没有不方便。” 他抬手,让人 掀起帘子,请公主进帐。 多尔济的大帐同她的构造差不多,前边厅内未见人,大约是在隔档的屏风之后? 暮雪往前,绕到后面去,隐隐听见水声。 真瞧见了多尔济的身影,她吸了一口冷气,迅速背过身。 “敦多布多尔济!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第34章 金莲花 身后响起低低的笑声。 …… 身后响起低低的笑声。 “公主真是霸道, 闯进我的大帐,还要训斥我。” 哗啦的水声,大约是他从浴桶里出来, 衣料窸窣, 暮雪盯着柱子, 闻言有小小的心虚,下一刻觉得有些不对。 他是习武之人, 又在战场上历练过,难道警惕性竟这样低, 她一路走进来都毫无察觉? 莫不是在演我? 暮雪定了定心神,道:“你难道未听见我进来的脚步声?” “听见了。”多尔济漫不经心道, “只是想引诱公主多怜惜我。” ……不是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可以又心机又坦诚的? 暮雪一瞬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愣了半天,她才“呵”了一声:“不会有那样的事。” “真的吗?” 他的声音似乎离她越近了些, 理直气壮:“可公主不敢看我。” 暮雪旋即一转身。 烛火昏昏,多尔济只松松罩了一件墨绿色袍子, 领口大肆敞着,露出大片胸膛,因常年习武而格外结实。单看他的脸, 很难想象衣袍之下是这样精壮的身躯。 他一点也不羞涩,大大方方的任她打量。 暮雪也不甘示弱,径直对上多尔济的视线。 相距咫尺, 她的鼻尖甚至萦绕着羊奶皂的香气, 来自于眼前这个男人。 对视良久,多尔济喉结动了动,先移开了目光。 他转过身拿起一件外袍,若无其事地又穿上一件,背对着她道:“公主深夜来访, 是为什么事?” 声线略微有些喑哑。 暮雪并未察觉,她只是松了一口气,说:“我是想说……谢谢你送我的白马,我很喜欢。” “我的荣幸。”多尔济仍背对着她,“公主只是为了道谢?” 暮雪迟疑了一瞬,道:“不知为什么,我对着你,脾气显得有些不好。但是我对于你,对于土谢图汗部,并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 等到了漠北土谢图汗部,多尔济的态度会比现在更重要。 她若能有一位坚定的支持者,行事会方便得多。 暮雪想起进多尔济大帐前,所见的圆月,道:“你马上功夫好,是否愿意指点我些,外头的月光很亮。” “好,”多尔济道,“公主容我整理片刻,请到帐外等候。” 这也是应该的,暮雪起身离去。 她先回到自己大帐,同手下人吩咐一番,而后牵着巴雅尔到多尔济帐外等。 等候一会儿,多尔济方才穿戴整齐出来。 一轮明月,温柔映照整个草原。 护卫们遥遥跟在后头,暮雪与多尔济两骑并辔,相伴而行。 身为土谢图汗的嫡长孙,多尔济两岁时就开始学骑马,骑技精湛,不在话下。 他言简意赅地教暮雪如何控马,如何从马儿的动作知晓它的情绪和状态,以自己的马匹示范给暮雪瞧。 说起骑马,他的态度尤为严肃和认真:“草原上每一年都有人从马上摔下,或伤或死皆有可能,公主一定要慎重。” 暮雪点头:“我知道的。” 他教、她学,一直到月至中天,远处的千帐灯陆陆续续吹灭。 多尔济望望月色,同暮雪道:“今夜就到这里,该歇息了,明日还需赶路。” 从全神贯注的学习状态退出来,暮雪方有心思环顾四周。 原来不远处竟然有一条弯曲的小河,难怪刚才似有听见流水声。 暮雪轻轻勒动缰绳,使巴雅尔向小河踏近些。 月色照流水,波光粼粼,河的对岸摇曳着许多小花,美得惊人。 只是要回去休息了,她恋恋不舍瞧了一眼,调转马头欲走。 “喜欢金莲花?”多尔济问。 “还行。”暮雪道,“走吧。” 他朝那片河对岸的金莲花望了一眼,道:“你且等等。”抬手扬鞭,□□黑骊“嗖”一下冲出,若离弦之箭。 暮雪愣在原地,望着多尔济驾马趟过河水,携花而归。 月色之下,骑在马上的多尔济微微一倾身,什么话也没说,将花束捧到她面前。 一大捧金莲花,犹带露水,淡淡香。 他的袍靴也为河水沾湿,缎袍上很突兀的一大块暗色。 在这一瞬间暮雪觉得,她大约会将一幕记得很久。 回到营地,蒙克瞧见多尔济一身带水,脸上的惊愕表情特别明显:“主子,你不是洗过澡了吗?又洗一次啊?” 多尔济满不在乎:“等会就干了。” 他忽然用干毛巾擦拭了头发,换了干净衣袍,仰面躺着。 今夜晴朗,大帐顶部的毡盖并未拉起,只是笼罩了一层薄纱以防蚊虫,朦朦胧胧可见月光。 隔纱望月,很奇异的一种美,多尔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想起了四公主。 她真像这隔着纱的月亮,捉摸不定,美得惊人。 今日月亮似乎转变了态度,虽不知为何,但总归是件好事。 多尔济想。 四公主的美是淡淡的,可她那一双眼睛,却蕴藏着万千心事,若月下寒潭,藏着什么仙女狐妖。 她望着他时,多尔济忽生出一种燥热,因此先移开了视线。 再对视下去,他怕吓着她,怕自己忍不住有犯上之举。 方才赠花之时,她那双似水眼眸又温柔注视着他。 他肯定,她绝对有一瞬间的心动,这心动是因为他,即使她大概率不愿意承认。 多尔济笑起来,心里洋溢着快乐与得意。 等到了漠北,他要在她的帐外种满金莲花。 一夜好梦。 到底是睡的时辰少,暮雪第二天没骑马,又钻到马车里,趁机补眠。 调了一天,好过来了,依然是骑着马向前。 等到前路草木稀疏、变为沙地时,暮雪换了新坐骑——骆驼。 所谓漠南、漠北,正是以暮雪他们正在横穿的这一片茫茫大漠为界。既然是大漠,沿途多是沙漠戈壁,渺无人烟。在这样的路上,骆驼比马好使,坐起来也稳当。 骆驼颈部挂着铃铛,走起来时叮叮当当响,最开始时暮雪觉得很新奇。走了一天后,驼铃声就从悦耳变为烦人。 “能不能取下来?”暮雪请人问骆驼把式。 骆驼把式很为难:“最好不要取,有用的。” 很快,暮雪就知道驼铃有何用了。 大风起,席卷着砂砾砸在她的挡风头纱上,驼铃晃荡得厉害。号角声起,整个送嫁队伍停下来,紧急调转方向,朝沙丘背风处躲避。 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沙尘暴,暮雪心里有些慌,但仍努力维持镇定,听从有经验的把式指挥。 四阿哥、五阿哥忙着调度,使所有人围成一个圈,最外头是骆驼牲畜,然后是陪嫁人口、八旗士兵,紧紧将暮雪等人围在中间。 黄沙遮天蔽日,多尔济挤到暮雪身边,在呼啸风声中拿自己的大披风将暮雪裹着严严实实。 视线全是瞧不起,睁眼,甚至只是呼吸,都觉得满是沙子往里灌。暮雪闭着眼,因害怕而紧紧揽住多尔济的腰。 他僵硬了一瞬,更用力地回抱她。 不知隔了多久,肆意咆哮的狂风终于势头减弱。 抖落身上的沙子,暮雪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 前往漠北的第一个下马威,竟然是沙暴给的。 “幸亏没刮多久,”骆驼把式松了一口气,“要是刮上一两天的,那可真受罪,说不定少几个人。” 少人?是了,风这样大,什么事都说不准。 暮雪闻言立刻站 起来,多尔济还在她掸脸上的沙粒,她捉住他的手,轻声说:“不妨事。” 然后立刻喊总管太监嬷嬷:“外头的陪嫁人口是什么情形,赶紧去看看,千万别少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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