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还害怕会在城门处碰到宋砚辞,然而马车辚辚驶出京城许久,她没看到他的影子。 姜稚月落下帘子,盯着自己的手心,心底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禹州距离京城不近,且估计到姜稚月有孕,一行人走得极慢。 马车在路上行了两个多月,等真正到了禹州地界儿的时候,都已经快要入冬。 几人刚一到达禹州的府邸,远在京城的东西也恰好在同一天送到。 好玩的,好吃的流水一般送来。 而这其中也夹杂着她想要的好消息。 比如二姐和董钰终成眷属。 再比如太子哥哥在边疆有了宋国的助力,连打胜仗,很快就能班师回朝了。 姜稚月握着那封写太子快要班师回朝的信,手指在信纸上反复摩挲。 不知是她想的太入神还是什么,连宋知凌站在她身后都未察觉。 “太子这仗打得艰难,不过好在是胜了。” 宋知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姜稚月猛地一抖,慌忙将信收了起来。 宋知凌瞧见她的动作,疑惑道: “吓着你了?你躲什么,这信我也看过啊。” 说罢,他似是反应过来时什么,严肃地看着姜稚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姜稚月攥着信封的手陡然一紧,就听宋知凌气道: “你不会是还在背着我和我哥联系吧?鸿雁传书,互诉衷肠?!” “……” 姜稚月听他说罢,先是愣了一下,握着信封的手缓缓松开,随后长舒一口气,用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宋知凌道: “我饿了,宋知凌你去做饭吧。” 第71章 在他的唇角轻轻印下一吻…… 宋知凌觉得自己似乎因为薑稚月的那个眼神,而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但薑稚月一说她饿了,他又什么都顾不上了,急忙打开门招呼锦葵进来伺候薑稚月歇息,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换下身上风尘仆仆的衣裳,头也不抬地就扎进了灶房。 其实宋知凌从前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哪里会正经做饭。 不过是来时路上,薑稚月怀有身孕胃口刁钻,挑来挑去,眼看她越来越瘦,宋知凌急得没办法,只好自己親自学着下厨。 不成想,他做的饭菜竟意外地符合姜稚月的口味。 于是这一路上,姜稚月的膳食就基本都是由宋知凌来负责了。 锦葵伺候姜稚月沐浴更衣后,坐在榻邊休息了没一会儿,宋知凌就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 全是姜稚月爱吃的。 现在宋知凌的厨艺,就连乳酿鱼都能做得很好吃。 “眼下刚进府,府中一应事务还未置办完全,你且将就着吃,赶明儿我带你上街去置办家当去!” 宋知凌剔了一块鱼肉夹到姜稚月碗中,又给她盛了一碗粥。 姜稚月执着筷子的手一顿,神色中闪过一抹不自在。 不过好在宋知凌正在低头剔鱼刺,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 他一邊剔一邊道: “禹州同你们姜国毗邻,风土人情都和你们那里很像,想必你也能住得惯,阿月——” 宋知凌停了停。 他握着筷子的手指节泛白,虽然壓抑着粗重的呼吸,但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緒。 姜稚月被他这巨大的停顿唤回了神志。 她下意识看向他。 半晌,就听见他嗓音隱隱带着顫哑,似是下定了很大决心般,看向她道: “我们如今来了禹州重新生活,阿月,你……可不可以重新嫁给我一次。” 他盯着她的眼睛,青年人的眼里有灼灼真诚的光: “我们不做谁的驸马谁的王妃,你只做我的妻子,我做你的丈夫,我们带着既宣,你腹中的孩子我也会视若己出,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姜稚月抿唇不语,眼睫輕輕顫了颤。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宋知凌会同自己说这番话。 一路上他总是在同她说,到了禹州要带她去哪里,到了禹州要怎么按照从前雪竹苑的布局布置禹王府,又说今后要为既宣寻几个夫子,要为她建一座梅园。 他所说的一切关于今后的规划中都有她。 所以当姜稚月听见宋知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并无多少意外。 其实这份感情中,她与宋知凌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最为纯粹,倘若没有她现下腹中那个人的孩子,也许宋知凌开口的时候,她便已经毫不猶豫地答应了。 可眼下…… 姜稚月抿了抿唇,斟酌着用语,缓缓道: “云笙,人生在世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圆满。” 她二姐与那梁邵是,她与他亦是如此。 “有些人是一世夫妻,有些人却只能做一段夫……” “阿月!” 宋知凌蹙眉,打断她的话,将她的手握进手中,“我不信这些!我只知道如今我回来了,你也还在我身边,我们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见她尚在猶豫,宋知凌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他往她的小腹上看了一眼,忽然沉声道: “你不答应我,不会是因为你还想着他吧,你……” “没有!” 姜稚月抢白。 她的一双美眸朝他輕輕瞪过去,宋知凌立刻噤了声,所有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 姜稚月垂眸,略一思索,轻声道: “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但我想三日后去一趟慈恩寺。” 慈恩寺是禹州有名的寺庙,其中以占卜姻缘签最为有名。 宋知凌一听这话,眼神立刻亮了,唇角壓都压不住,一口答应了下来。 姜稚月想了想,又道: “我到时带着锦葵和琉璃去,你不许去!也不许叫人跟着!” 宋知凌本想拒绝,毕竟他们几人初来乍到,他担心她独自出行不安全。 可对上她水灵灵的杏眸,和那眼底微不可察地娇羞和犹豫,他又怕将她逼急了再适得其反。 想了想,最后终是答应了下来。 这一段时间以来,也不知宋知凌是转了性还是什么,极守规矩。 出了京城后,别说是同她親吻,就连手都很少与她牵。 有 时候离得近了,他还会刻意与她离开些距离。 一开始姜稚月还诧异宋知凌的反常,后来直到有一次,听闻他夜里总是洗冷水澡,她便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从此以后,他小心避着她,她也开始有意无意逼着他。 所以今夜两人一起用完膳后,谁都没有说要留下的话,宋知凌自觉地收拾了东西去了隔壁院子。 此后的三天,宋知凌每日都在应付来府中拜访的地方官员,姜稚月很少有能见到他的机会。 明日就是去慈恩寺的日子了。 姜稚月想了想,带了壶酒去了宋知凌院中。 宋知凌院中的小厮说他还在前院待客,替姜稚月掌了灯,倒了热茶,便去了一旁侯着。 姜稚月本以为宋知凌要像这两天的每一次一样,都到亥时末才能回来,她都已经做好了长时间等他的准备。 却不想未出半刻钟,宋知凌就脚步匆匆地从前院回来了。 “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你如今身子重,等这么久定是累了。” 宋知凌一进来,先脱了大氅站在暖炉边驱了驱寒气,才靠近姜稚月,手背靠了靠她手边的杯盏,重新换了杯热茶。 “你也喝口热茶去去寒气。”姜稚月抬头看他,“怎么今日这么早回来?前院应酬完了?” 她察觉他身上的酒味不是很重。 宋知凌闻言冷笑一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饮而尽。 “都是些来探虚实的罢了,地头蛇做久了,我这初来乍到,他们定要探探我的性子,同他们说话都嫌费功夫,恰好你找我,我就顺理成章推了他们。” “那怎么样?那些人可好对付?” 其实对于这些,姜稚月从前也是知道的。 她太子哥哥有一年南下办案,也是因为他们当地那些官员和豪绅相互庇护,从而对太子哥哥生了轻慢之心。 后来太子哥哥回来后,用了三年的时间,将那些一众官员从地方清剿到朝廷。 很多时候,地方勾连不可怕,可怕的是和朝中通着气儿。 尤其是像宋国这种,先皇不作为,默认权臣当道,可想这些年地方上会有多嚣张。 宋知凌不想让姜稚月太过担心,只随意捡了几件不太重要的事情同她講了講,也算是逗她一乐。 言罢,他才想起来什么,问道: “阿月怎么想起来这个时候找我了?明日你要去慈恩寺,今夜应当早些歇息才是。”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方桌,宋知凌侧身面对着她。 面如冠玉的青年,看向她的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关切与赤诚。 即便他从这次死里逃生回来后,在外人面前变得沉稳了不少,可面对她的时候,他仍是她年少时候与她经常拌嘴又互相关心的玩伴。 姜稚月的心像是被谁不经意地攥了一下,酸涩得紧。 她匆匆低下头去遮住眸中的神色,紧绞着手指酝酿片刻,才重新笑着抬头。 “没什么,不过就是想着这几日没怎么看到你,见你忙着应酬,过来问问你。” 自打宋知凌重新回来后,姜稚月难得对他流露出主动的关心。 宋知凌闻言先是一阵讶异,随后又想到,定是明日她要去求那签,心中忐忑,才来找他的。 宋知凌眸光一软,眸底的温柔之色几乎要溢了出来。 他下意识起身走到姜稚月身边,低头看了她好半天,最后终是忍不住轻轻将她搂进了自己怀中。 “阿月,其实明日的签……不论是什么结果,你心中已经有了结果不是么?无论怎样,你都是我此生唯一的妻,是我孩子的母亲。” 男人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颤动。 姜稚月的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够听见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知道他想岔了,但如此最好。 她安静地被他抱了半晌,直到感觉男人身躯越来越僵硬呼吸越来越灼热,她才从他的怀中挣扎了出来。 宋知凌喉结重重滚了几下,压抑住自己的情緒。 “宋知凌。” 姜稚月唤他。 宋知凌长舒一口气,低头。 娇滴滴的小姑娘白嫩的手指间,托着一个水蓝色香囊。 宋知凌只消扫一眼,便知那香囊上的图案是姜稚月亲手所绣,因为她的绣工实在……称不上好。 即便如此,这个香囊也让他受宠若惊。 “给我的?!” “唔……” 姜稚月扬了扬眉,“不要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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