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前路再黑暗,他也会站在她身后,为她扫去荆棘,替她挡下风雨。 第80章 六部(3) 午后阳光微微透过窗棂洒在中书省官员上值的殿内,关宁坐在角落靠近窗棂,她的案上摆满了卷宗上,阳光落下斑驳的光影。 她垂眸,指尖缓缓掠过一封封卷宗,她心思沉静而专注。 她已经梳理清楚右相的问题——最初御用菜园案里的人不是右相的人,后来,贵妃独获荣宠,右相势力随之水涨船高,右相便打着为贵妃的旗号在御用菜园便换了一批人。 为了防止惹人注意,他还在掌握御用菜园的那些年不止更换了一次自己的人,旧人离去,新人即位,都是他的人,他牢牢掌握皇宫御用菜园的权力。 如此贪婪胆大行径,竟然能安然无事至今,足以证明他对朝局、对皇宫的掌控力极强。 夜色沉沉,烛火摇曳,微光映在纸上,勾勒出墨色的痕迹。 关宁坐在案前,执笔沉思,望着面前摊开的奏折,眉心紧蹙。 她略一思忖,提笔落墨,将所有调查出的证据一一写入奏折之中。 她的字苍劲有力,每一笔都稳如磐石,不见丝毫犹豫。 左相右相之贪、权,皆已暴露无遗,她望着案上的奏折,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案上的草稿已经堆了一叠,都是她改了又改的奏折。 此事,非同小可。 尤其是弹劾右相,此事牵连甚广,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 她的稍有不慎,可能会让左相抓住把柄,更可能会让左相安然乞骸骨,她不能放跑这个玩弄权术,贪婪成性的人。 她不能急,不能露锋芒,更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左相右相都是为官几十年的人,她需得万分仔细。 她手中的笔悬在半空,目光落在那句“结党营私,私贩御膳供品”上,顿了顿,微微摇头,提笔将“私贩”二字改成了更温和的“流通不慎”。 再往下看,她又圈起了“右相”二字,在心中推敲了半晌,才缓缓落笔。 她不能直指徐勉,而是要先写御用菜园案的弊病,循序渐进,再将线索引向御用菜园的小吏,再到户部,最后才将右相放入其中。 她必须让这封奏折看上去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问题本身,这样才能不动声色地达到她想达到的目的。 她目光专注,端正身姿,仿佛一名棋手,在这张薄薄的纸上布局。 终于,最后一个字落定。 她放下笔,仔细端详了一遍,又缓缓吹干墨迹,确认再无遗漏之后,才将奏折郑重折好,盖上她的印章。 她望着奏折,心跳微微加快了一分。 *** 次日,天光微亮,宫门初开。 关宁刚处理完中书省事务,便见一名小黄门匆匆而来,在殿外停步,尖声道:“左拾遗关大人,陛下宣召。” 殿中瞬时静了几分。 关宁抬眸望去,瞥见小黄门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赵怀书。 他静静立在阶下,腰悬绶带,神色平和,姿态温润。 但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眼底深处似有波澜轻漾。 “关大人。”赵怀书微微颔首,声音温和,仿佛只是寻常的一次传召。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等这次机会,已经等了多日。 关宁收拾好案牍,整了整衣衫,走下阶梯,与他并肩同行。 赵怀书微微侧眸,瞥见她握着奏折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便知她心中并非全然平静。 他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心中涌上一丝复杂的情绪——既钦佩,又贪恋这一刻的时光。 短短数日,她就查清了很多东西,毫无顾忌地写了奏折。 她如此聪慧,如此果决,正是他曾经所见识到、所欣赏的她。 赵怀书垂眸,缓步随她而行。 宣政殿内,龙焰香袅袅升腾,氤氲出沉静的香气。 皇帝端坐于龙案之后,指间捏着一卷奏折,缓缓展开。 关宁跪坐在下方,双手微垂,静静等待着。 殿中唯余翻阅奏折的沙沙声,片刻后,皇帝低低地笑了笑。 “关爱卿查得很细。” 关宁微微垂首,心中却不曾放松半分。 她在奏折里详细列举了御用菜园案的关键点——右相徐勉结党营私,不仅私下贩运御膳供品,更纵容外孙良王强占田土,截留税赋。 这已不是寻常的贪墨,而是彻彻底底的政治利益分配。 但皇帝此刻的态度却让她心生疑窦。 他既没有震怒,也没有追问,只是漫不经心地将奏折放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他抬起眼,目光透过薄薄的宣纸,似要将她看透一般,“御用菜园案,竟牵扯至户部?” 关宁微微垂眸:“陛下,户部掌天下财赋,凡税赋流通,必经其手。” 皇帝听罢,轻轻合上奏折,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语气平静:“朕很满意。”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赞许,然而,关宁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远比表现出来的更复杂。 皇帝明明已经知道了右相的罪证,可他脸上没有丝毫愤怒,甚至连追究的意思都没有。 关宁心中一沉。 她本以为皇帝会雷霆震怒,毕竟右相徐勉不仅结党营私,还将自己的外孙良王推至风口浪尖,甚至私下操控财政,影响国库收支。 这样的罪名,足够右相死上数次。 可皇帝并不生气。 他反而看得颇为从容,甚至……带着几分兴味。 关宁眸色微微一变,心中疑虑丛生。 她顿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陛下,这份证据,是户部郎中亲手交给臣的。” 皇帝闻言,眼中果然闪过一丝光亮。 “户部郎中?”他饶有兴趣地重复了一遍,随即轻笑一声,又将奏折拿起看了一眼后放下。 关宁望着皇帝的神色,心中顿时泛起波澜。 他并不惊讶,反而兴味盎然——说明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皇帝慢悠悠地放下茶盏,眼底深处有一丝冷意,隐匿极深,抬眼看向她,“朕知道了,爱卿继续推行新法,至于此事……先按下。” 关宁垂首应命,心中却愈发疑惑。 皇帝竟然既预料了这些,为何不追究左相,也不追究右相,他到底在等什么? 她静静地伏身行礼,缓缓退出宣政殿,眉头微皱,脑海中飞速梳理着种种线索,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皇帝的态度……太过反常了。 她原本以为皇帝会追问,会震怒,会借此削弱右相的权势,可他竟然……毫无动作? 为何不动? *** 午后的阳光透过宫墙,洒落在蜿蜒的御道上。 关宁行至一处小苑,远远便看见两个小太监正绕着花丛追逐飞舞的蝴蝶。 她脚步微顿,眉头微蹙。 “快,别让它们飞走了!” “娘娘要的是活的!” “快点,困住它们!” 两只蝴蝶,一左一右,原本在花丛间自在飞舞,却被两个小太监步步紧逼,逼得只能贴近,翅膀急促地颤抖着,寻求逃脱的缝隙。 可无论它们如何挣扎,四周的空间却越来越狭窄,直至被逼入同一个角落。 关宁驻足,目光微微一凝,看着那对蝴蝶,心神陡然一震。 她的脑海中陡然闪过皇帝方才的神态,她恍然想起皇帝的态度,想起左相在此时交出的证据,想起右相的隐忍不言。 一瞬间,她脑海中的线索竟拼凑完整! 一网打尽! 她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盘算! 他不动徐勉,不是不在意,而是……时机未到! 皇帝之所以不动左相,不动右相,正是因为他要等一个契机——一个让他们无路可退,必须拼死相搏的契机! 他要的,不是一个一个除掉,而是……一网打尽! 关宁瞳孔微缩,心跳微微加快。 左相将证据交给她,并非是要让右相立刻倒台,而是要让她尽快查证,加快新法推行,因为只有等到新法彻底实施,皇帝才有理由整肃朝堂,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按照新规矩行事! 那时候的右相则会被彻底逼入绝境,此时,左相便可以以有功而顺理成章地“乞骸骨”离开朝野。 而右相呢? 他或许察觉到了什么,可他不敢妄动,他只能静观其变。 如今的朝局,就如这对蝴蝶——左相、右相本是各自为政,可在皇帝的步步紧逼之下,他们的退路越来越少,最终必然被逼入死局! 想到这里,关宁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沉了沉。 皇帝的棋,已经下得太深了。 他不急于对付右相,因为他要等右相彻底失势,等到所有旧势力在改革的风暴中一并被卷入。 御用菜园案只是个开端,真正的落幕,必然是在新法推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 那时右相再无退路,良王一派也将彻底崩塌。 届时,左相将顺理成章地“乞骸骨”离去,但他真的能够离去吗? 皇帝要的,不是一场小胜,而是彻底扫清旧朝余孽! 他要的,是在这场改革完成的最后一刻,让所有旧势力全部覆灭,彻底为新法清扫道路! 这一刻,关宁心中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她终于明白,皇帝的谋算何其深远,他根本不是在犹豫,而是在等最合适的时机!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冷然的笑意。 她不得不佩服皇帝的手段——不动声色之间,便已将所有人都纳入棋局之中。 包括她。 关宁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微微收紧,心底已然透彻。 她望着那两个小太监手中的蝴蝶,听见他们兴奋地喊道:“哈哈,终于抓到了!”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眸色沉静如水。 她不得不承认,皇帝的谋算,远比她所料的更深一层。 她缓缓转身,衣袖翻飞,大步朝户部方向走去。 既然如此,那她便加快新法推行,让这场权力角逐更快落幕! 第81章 六部(4) 日头西斜,云霞在天边晕染出层层叠叠的绮丽色彩,映得半个京城都沾了温暖的颜色。 微风拂过街巷,将泥土与花草混合的气息送入鼻端,连市井的喧闹都透着几分悠然。 关宁下值回府,走到长街上时,心里还记挂着府中花娘前些日子的抱怨。 那日她路过院中,花娘正在院子里翻弄泥土,与几位妇人叹息,说她费心培育的牡丹幼苗竟没能活下来,尤其是那株“昭华”,她原以为能存活的,哪知终究还是枯了。 你只是,府中用来购花的银钱已经用尽,短期内恐怕难以再添新花苗。 关宁本未放在心上,可花娘接着又说:“大人曾提过一句,说没见过这种牡丹的花开是何模样,我想着,若是能养成,等花开了,就能请大人看看,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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