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川无言,璀华阁与所调查的全部事情,不讲母妃,父王都不知。 朝臣一个个知人知面难知心,半载前便有刑部侍郎成为“徽帮”被满门抄斩,如此密案要案的证人,没快速搭建一个暗牢关押,是他的疏忽。 温行川看向冷元初。“元初,你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讲?” 话是这么说,温行川已经能猜到冷元初要说什么,无非是容不得旁的女人,要和离,一如她前段日子大病未愈,宁可撑着沙哑的嗓音,也要在他耳边反反复复强调 “不要把人藏在外室,接回来,外室不容易……” 她倒是热心肠! 但冷元初面色已然疲劳,今日走了太久,本来想去长干寺向那个不懂事的自己道个别,没想今日有宫里妃子在那边做法事,便熄了雇马车前去的火。 没必要再触这天家皇室的霉头,碰一个温行川就够痛彻心扉了。 冷元初用手背遮掩一下干燥的嘴唇,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个哈欠。 若是才嫁进王府的冷元初,绝对不会作出这般“无礼”之举,但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了。 “我把她带回来了,殿下找个园子妥善安置吧。” 冷元初说完,起身向林婉淑行了标准的万福礼,“儿媳身体实在有些撑不住,先告辞了。” 林婉淑当然无立场数落儿媳任何,本就是她的儿子 对不起儿媳,再加还有求于越国公,生怕这外室丑事声张到越国公府去。 林婉淑一边在心里骂,又是姓个李的狐狸精搅扰王府家宅不宁,一边恨自己没教育好儿子,又得掬着和蔼的面容,保持和煦的声音与冷元初说道: “儿媳快回去好好休息,来人,把步辇抬到堂门口,都给本宫抬稳了,别累到郡王妃!” - 待到冷元初走后,林婉淑走下主座,扬手给了李昭漪一个耳光。 比起抗得住母妃气力的温行川,李昭漪万没想到,亦没力气受这狠辣的巴掌,一下子跌坐到冰冷的地砖上。 一双闪着自满的狐狸眼,此刻盛满了震惊和痛苦。 “母妃息怒,先安置在柘园吧,她并非什么外室,还请母妃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林婉淑看着儿子眸光坚定,没有躲闪,想来是真话,可方才儿媳带着这狐媚子进来那苍白的模样,一定是伤透心了。 “你回去与初儿把话说开,以及尽快找地方把她关押起来,别让我这王府再沾腥气。” - 走出敬蔼堂,温行川没有急着回到仰止园,就在堂门前拔出随身的短匕,抵在李昭漪的脖子上。 此刻李昭漪脸上落了一道清晰的巴掌印,脸上有泪痕,不过早已干涸。 但她面对如泰山耸峙一般充满压迫感的温行川,竟是毫无恐色,甚至垂下媚眸,蔑一眼郡王紧握刀把的那只分明有力的大手,再挑起细眉直视男人翻涌着怒浪的黑瞳。 “殿下既然要从民女这里获取想要的线索,那便拿出诚意来保我的命。昨夜,我在那院儿里又要被人暗杀,殿下,每日都有人要来杀我,您能懂民女这份恐惧吗?” 李昭漪说话间抬起手,想要握住温行川的硬朗的手腕,被温行川躲开。 刀尖划破李昭漪的脖子,在那长颈落了一线血珠,但李昭漪神色如故。 “今日郡王妃要民女跟着她到王府,民女哪敢不从郡王妃的谕令?” 李昭漪把“郡王妃三个字咬得重重的,语气娇软下来: “可这来是来了,又是打嘴巴,又是刀抵脖子,殿下,我若是死了,殿下筹谋这一切,都无用了,不是吗?” “小女子这条命,还是要仰仗殿下护住,对您对我都好,而且我想,殿下应很想知道郡王妃的往事吧?” 李昭漪憋着一口气说完,吐气时发出一声娇喘,听得一旁跪地不言的家仆们心肝一酥。 互相过了眼神,是不是新主子不一定,狐媚子是确凿的了。 温行川凝视李昭漪这涌动情丝的双眸须臾,收了刀,大步离去前挥了手。 李昭漪本想跟上,随即胳臂被粗暴拽住,带着她去柘园的,是叶骏那几个,郡王的五大三粗的近身护卫们。 - 温行川进到仰止园,大步奔回抱山堂。 看到坐在案牍前提笔疾书的冷元初,男人的心一瞬间归了原位,从未有过的安稳感。 他负着手,放轻脚步,绕过书案走到冷元初的身边,可当他看到冷元初用功写的,是他昨日离去时罚她抄写的《内训》,一股气径直噎在喉咙里。 “不抄了。”温行川说着,想要夺走冷元初的笔,却不知冷元初握得这般紧。 除了在熟宣上多落了几点墨汁,没改任何现状。 冷元初未发一言,绕过墨点继续抄着,认认真真,一笔一划,不漏一字。 温行川盯着她把这张纸抄完,趁她换纸的空档把笔夺走,丢在水丞里,见她手指尖染了一片墨汁,立即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伸到水丞里大力揉着。 把那污迹全部洗掉后,他仍在不断揉搓着每一根白嫩纤细的手指。 这双手,为何无论如何都捂不热?到底什么毒,能害她这么可怜? 温行川忽想起今日刑部侍郎来汇报时说的,落水的女子和持火铳的贼人都是提前服了毒,就像是知道他在乞巧之夜一定会出现在贡院,甚至会走到人群中一样。 可他分明是看到冷元初在,他才克制住厌烦,走进闹市里。 咸熵邀他去贡院,甘棠邀冷元初去贡院…… 温行川呼吸沉重了些,他们可否值得信任? 作为皇帝唯一的嫡孙,温行川自幼没有任何同龄伙伴,郄贤是十岁认识的,皇帝指给他的伴读,后来出家做了道士;咸熵是十二岁那年重伤时认识的,彼时咸熵因被家人嫌弃而自卑、全靠偷自家医书自学的幼子,温行川意外发现他能说话,互相鼓励着成为了朋友。 若他们背叛了他,那他身边,没有任何可以交心的人了。 温行川看向冷元初,瞧她明亮的双眸似是蒙灰,又伸出左手提笔蘸墨、非要继续抄下去的倔强模样。 再想到她寄给冷元知那封,要那男人帮她,与他和离的信。 温行川脸色一瞬阴暗下来,松开冷元初的小手。 “你知道本王为何要你抄这《内训》吗?” 冷元初垂着眼,一边抄着一边回答:“是因为我出府了。” “你可知外面多危险,你我处境多——” “我只知你不让我出府,是怕我发现你在外有外室。”冷元初哽咽一声,笔尖停顿下来,。 温行川一眼不错盯着冷元初的软唇,确定她因为这件事情生了怨怼。 小女子的心思不比她的父兄,简单纯粹太多,不像那个李什么,一看便知藏了很深的想法。 温行川的语气从未有过的缓和,“她不是外室,本王向你承诺过,只有你一个女人。” 冷元初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什么。 温行川一手搂住她的肩,一手将《内训》合上。 “知道有这本书,闲来无事好好看看,不必再写了。” 冷元初伸手把那不算薄的书册再度翻开,笔未停,继续抄着。 温行川皱了眉不再拦她,想看她到底倔到什么时候。 - “不要抄了,过来用膳。” 到了晚膳时分,温行川坐在抱山堂的小桌前,迟迟听不见里间冷元初起身时椅子碰撞的声音。 温行川盯着热腾腾的菜品轻叹口气,走回案牍前,见他的妻子依旧坐在那里抄书。 此前冷元初被迫接受的那些行止坐卧各种礼仪,现在落在温行川眼中,是她未曾松懈一刻,一举一动极尽女仪风范。 雕花牗窗敞开着,轻柔的晚风缓缓抚动她如墨般长发,几缕发丝拂过她无瑕的脸颊,落在她的鼻尖。 夕阳的余晖照进来,光影如梦。 但他知道冷元初在较劲,他不喜欢妻子这样,话已说开,再耍脾气是她不对。 “你不要与本王置气。” 冷元初没吭声。 温行川火气升了起来,要看看他这个妻子,到底能拧到几时。 - 直到三更鼓点声落,冷元初连口水都没喝,哪怕温行川已经倒好,摆在她面前。 抄好时,冷元初感觉手已经抽筋了,笔不经意从手中滑落,吧嗒一声摔在桌案上。 冷元初终于抬起睡眼看向温行川,她知道,他一直在她身边倚靠着书案,就这样一直盯着她到现在。 “过来吃点什么再睡觉。”温行川先开口,声音有些暗哑,没带任何情绪。 冷元初站起身,望着温行川的凤眸,平静而言,“我吃不惯王府的饭菜。” 温行川拉住她的手准备向外走,“膳房换了御厨,给你做了绍兴菜,还有你喜欢的菜饭。” “我不想吃,不饿。” “你身体吃不消的。” “我身体自己做主。”冷元初说完,身子一歪,晕倒在温行川的怀里。 等冷元初醒过来时,已过次日午时。 她自行揭开床帷,看到佩兰站在茶台,背对着她,肩膀一抖一抖的。 “怎么了?” 冷元初自行下了床,趿拉着绣荷鞋走过去,佩兰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连忙恢复笑靥,搂着冷元初坐在绣凳上。 “小姐昨日走那么多累坏了,咸太医来配了药,趁药还温着,快些喝掉吧。” 冷元初抗拒不得,只好把 那整整一碗苦药都喝了下去,连碗底的药碎,都被佩兰破天荒要她嚼掉咽下去。 冷元初坐在凳子上搂紧佩兰的腰,把下颌搭在佩兰平坦的小腹,仰着脸笑眯起杏眼,语气愉悦: “我昨天终于把《内训》抄完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抄吗?” 佩兰没心情听冷元初说这些没用的,眼下那复杂的药方,她正拼命往脑袋里记,哪个先用,哪个后服,冷元初唤她好几次才回复一句,“怎么说?” “那《内训》里,皇后给了公主县主们和离的后路,我反复研究一晚上,觉得用在我和郡王和离上,应也可行。” 冷元初坐直身子,神色严肃,却不知她这幅模样落在旁人眼里毫无攻击力。 “和离书写好后,要郡王同意,王府同意,再要本家同意,递交宗人府,我就能与郡王和离了。” 没等佩兰插话,冷元初激动续言。 “此前我以为既是皇帝赐婚,和郡王和离还要叨扰陛下他老人家,可是昨夜我想了想,若是有公主,她的婚事也一定要皇帝赐婚,既然《内训》中没提,想必就不用了。” 佩兰实在无法阻拦冷元初的自言自语,悄悄看向门缝外清晰可见的朝服。 郡王正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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