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今日郡王夫妇该是圆房之日,特意来此教导郡王妃,这不吃饭哪里受得住郡王的体魄? 况且这郡王妃虽说是国公家的贵女,初见时笨手笨脚的,一点江宁府大家闺秀的仪态都没有。 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位主儿从不会拒绝,又看不懂她多加的功课,总是笑盈盈的,白嫩嫩的小脸嵌出一汪梨涡,漂亮的眼睛藏着星子,哪怕不睡觉也要完成她布置的规仪女德。 这般软性子的姑娘在这世间少见,但郡王偏就不喜欢,那便由着她好好训教训教咯。 胡嬷嬷脸皮厚,又倚仗是郡王的乳母、王妃的教仪,兀自进到抱山堂,招呼女儿和其他侍女,把菜品齐齐端到抱山堂的方桌上。 “郡王妃娘娘,这用膳之事,关乎身子安康,岂是能随意轻慢的?” 胡嬷嬷双手交叠于腰间的丝绦上,声音高亢。 “可得听老身一句忠告,您这金枝儿般的身子可不止是您自个的,是要为郡王殿下开枝散叶啊!这几日怎就非得忤逆天道?” 冷元初眼睁睁看着未经她允许、转瞬被摆得满满一桌的饭菜,再看在桌前站成一字面无表情的王府侍女,瞬间觉得整个抱山堂充满压迫。 胡嬷嬷又当着这么多人面,大谈她吃饭是为了郡王。 太荒唐了。冷元初苦苦笑了一声。今日不仅丢了面子,连里子也要丢去。 活了十七载,忽然失去了自我。 “不……”没人在乎冷元初在拒绝,胡嬷嬷直接按着她的肩膀要她坐下,又用戒板打了她的腿和背,要她坐有坐相,随即立在一旁,夹着腔开始布菜。 “娘娘初来乍到,有些烦心事正常,可想要在这王府里立足,没个好身体可不行。” 胡嬷嬷拿起金汤勺道:“今儿您用膳太少,老身特意吩咐膳房烹制您爱吃的。娘娘先喝这个四件汤暖了身子,再用这烧鸭血补好气血。” 再抖两下翡翠箸,“老身知道娘娘爱吃鲜花饼,特让膳房几个膳妇挑了整日鲜花,就为了做这几块香饼,莫要辜负下人的一番心意。” 胡嬷嬷一面说着,一面夹起一只面筋肉,轻轻送至冷元初唇边,“张开嘴,老奴喂您。” 冷元初被迫用了一整桌味如嚼蜡的江宁菜,原本平坦的肚子逐渐撑到鼓起,直到开始干呕,胡嬷嬷才敛了厌嫌的眼神,要侍女们把空盘子端走。 嘴没停,开始与她讲那伺候男人的技巧。 冷元初脸色越来越差,待胡嬷嬷说完出去招呼郡王时,径直跑去净室,把卡在胸口的食物都吐出去。 她本就胃口小,何况早与膳房人说过不必这般浪费,可是没人听她的。 冷元初把激出的眼泪擦掉,捂着肚子坐在冰凉的地上缓解好久。 慢慢蹭出来时,正看到温行川稳坐在内室的梨花椅,指尖轻轻翻动着书页,这才瞬间清醒为何胡嬷嬷这般主动。 他要留下来,圆房。 胡嬷嬷在温行川面前迅速换了副嘴脸,语气谄媚:“殿下、娘娘早些休息”,随即带着侍女们碎着脚步退下。 内室里独剩冷元初面对温行川。 “下午孤说过,今夜在这边安寝。”温行川把带过来的书放平,见冷元初眸中含水,似是茫然,补充一句。 玉兰正哼着小调敲门而入,准备为小姐备水沐浴,被堂内高大肃凛的男人惊得险些扬了手中的花瓣。 做丫鬟的不敢打扰主子,玉兰躬着身子快速进到净室,默默把小姐吐掉的食物清理,叹息小姐真是紧张了。 “今夜要多备水。”待玉兰出来,温行川丢了这句,起身走去湢室。 没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男人停下脚步,并未回身,沉声道:“一同进来吧。” 冷元初进退两难,只好与他保持些距离,捂着肚子跟着走了进来。 进到湢室,与温行川面对着站好。 冷元初从未伺候过人,只能按照倒背如流的教仪书站得不近不远。举起双手轻颤伸向那嵌着绿松石的革腰带,试图解开那蓝田玉带勾。 若是记账拨算盘,姑娘的纤细手指会比弹拨琴弦更为娴熟灵动,可去拆男人的腰带,冷元初本就心慌,手更是有些失控,拆了几次都没有解开。 温行川目光缓缓下移,看着身高才到他下颌的冷元初如黄鹂般,一惊一乍与他的腰带较劲,浅扬了下唇角,大手覆住她的小手。 怎会如此凉?他要她怕成这样吗? 温行川用左手将她的小手全部握在手心里,右手轻轻一拨,腰带便解了开。 但他没有松开她的手,继续用他的温度为她驱寒。 但冷元初抽回了手,直直移向细闪银光的玄色褡护,利落为温行川脱下,搭在一旁的屏风上。 解他立领的圆扣时,冷元初一直专注着仰起头,没留意自己越站越近。 温行川低着头,一直看着不到他下颚高的冷元初,见她漂亮的杏眼被纤长的睫毛遮住,高挑如宫廷画师一气呵成的鼻梁,被烛光照得莹莹发亮。 温行川眉头不自知轻动一下,心口似乎被那睫毛掠过,泛起痒意。 直到褪至衵衣,冷元初停了下来,握着他的衣襟抬起眼,溺在温行川被雾气笼罩的黑眸中。 温行川未说一词神色如常,她便尽可能不碰他的皮肤,把那最后一件脱下来。 而后迅速背过身叠起衣服,不敢细看他肌肉贲张的双臂与沟壑分明的腹肌。 此时她下腹胀痛得厉害,额头被这热气熏腾,涌出汗珠,捂着肚子一点点挪到门口。 温行川跨进沐 池,倚靠在为他的高度设计的池壁上,望着即将消失在松柏屏风前后的倩影,沉声启口:“夫人也过来吧。” 第6章 冷元初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温行川再说一遍,才想起女训所言,上至皇后下至贫妇,服侍夫君起居沐浴、满足夫君的要求,都是所为“夫为妻纲”。 可她现在身体有些吃不消,一阵阵的恶心,躲在屏风后悄悄看过去,只见蒸腾的水汽间男人展开赤膊有力的手臂搭在池沿,一眼不错望着她,只能袅袅走过去坐下来,轻轻抬起他粗壮的手臂,拿起海绵和皂角为他擦拭。 温行川呼吸断了须臾,接受了她如挠痒痒般的擦拭。 他唤她来,并非要她做这些,两个陌生人突然成了婚,他需要了解一下冷元初。 可一见到她,就会想到近日她兄长的诸多举动。 冷元朝居然跑到陛下面前拿致仕当靶子,理由是无法与兵部完成此次远征的军资调配。 皇帝撤回口谕,将父王军队的粮草事宜再交回户部。 随后这位户部尚书便是列明新的清单,指责兵部铺张浪费,可前线打仗粮草宜多不宜少,急行远征最忌乱了军心! 冷元朝此举,是想害死他父王吗? 温行川眸光冷下来,他猜不透冷氏族人想做什么,再侧头看向心不在焉的冷元初,眉头一沉,将手臂从姑娘怀里抽回去,烦躁撩了把水面,自行洁身。 * 冷元初一直在思考,宁县主说王府三月末才知晓婚事,也就是说从皇帝赐婚到成亲,才一个月。 她是二月末离开绍兴府,来到国公府便被要求修正礼仪,一刻未歇。 看来父亲早就想把她嫁给郡王,真如家仆所言有所图,可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连亲王府都不放在眼里,还能图什么? 以及,她被迫成为郡王妃,是不是占了旁人的位置? 想到这冷元初一阵恶寒,肚子再度痛起来,绞得她额头瞬间拱出大颗汗滴,愈发举不动温行川的手臂,只得放在腿上,为他擦拭的动作逐渐停下来。 温行川把胳膊收回时,冷元初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见那不算和缓的水声才回过神,素手胡乱缠绕身前的垂髫。 等肚子微微好些,冷元初立即起身去拿他的新寝袍,把它搭在屏风上后便走出湢室,避开蒸腾的潮气能让她舒服些。 温行川没错过冷元初的任何动作,伴随她离去,充盈的兰香蹴尔消逝,忽觉一股无法言说的空落,但很快平心静气。 他今日截获一封寄给她信,署名是冷元知,她的堂兄。 信里的内容让他莫名不快。 沐浴完毕,温行川换了那件浅云纹蜀锦寝袍,走出来后坐在内室一书案前,翻开一策论研读,等待冷元初沐浴。 冷元初躲在湢室泡了半天,绞干长发时肚子又在作痛,缓了好久才磨磨蹭蹭走出来。可看到屋外忙碌的侍女身影,她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今日真的要圆房吗?可这骤饥骤饱的一日,她连正常的站立都吃不消…… 下腹一阵抽搐,冷元初实在难受得厉害,径直钻到被里,窝成一团默默揉着自己的肚子。 温行川这半个时辰莫名读不下一行字,一直注视冷元初的一举一动。 眼看着她穿着松垮的睡袍,就这样打着哈欠躺到他们的婚床上,连头发都不知拢在身前,全倾散在他的蟒纹楠木枕上。 与他想象的妻子完全背道而驰。 他温行川理想的妻子,应是单纯善良,端庄有节,但冷元初实在是过于奔放,他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女子。 再想她姓冷,那此举倒也合理。 她的父亲为达目的从来都不择手段,操控科举卖官鬻爵,与那胡雍分庭抗争搞得朝堂乌烟瘴气,今日又想把他按在刀俎下?荒唐! 男人心底彻底升起焦燥,书从指尖跌落在案上,“咚”地一声,让在被子里蜷缩一团的冷元初颤抖一下。 未几,感觉到床榻沉了沉,姑娘的心骤然一紧。 此刻肚子绞着痛,头顶的汗几乎把枕巾打湿,她只能祈祷他不要再进一步。 长久的沉默后,正当冷元初缓缓松一口气,下一秒,男人的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拧了过去。 冷元初不知道满脸眼泪的她落在温行川眼中多么狼狈,温行川亦没想到她期盼的这一日,会紧张成这样? 无论婚前婚后,这小女子身体力行表明她盼着圆房,如今他已经来了,怎这颦颦怯怯,一脸藏不住的委屈? 想她比他小了近五岁,不应太过苛求。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一点点拆下姑娘松垮的腰带,敞开的衣襟下渐渐露出青绿的小衣。 就要坦诚相见时,姑娘一句“痛”让他没了兴致。 冷元初眼看着温行川脸色晦暗翻身下床,再听到湢室渐渐泛起的水声,默默将衣服穿好,扣子全部系严。 仰面躺在床上缓了半天,终于感觉自己已经疼过了劲,到盆架处弯腰撩水好好洗了脸,回到拔步床先昏睡过去。 次日醒来时,早已不见温行川身影。 她坐起来缓着疲乏,听到敲门声,没说请进,由着门外胡嬷嬷尖声说着:“娘娘,老身来取元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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