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燕仿佛被冷元初狠抓一把心脏,急忙拍着胸口顺了两口气,与她恭顺而言: “我今日来,是想拜托您和太后捎一句话,这些年我留在江宁是为了给芷儿看腿疾,如今他腿好了,我准备带他回苏州府,日后不会再出现在江宁惹她不喜。” 冷元初忖了忖道:“你自己到宫门前要侍卫捎话就是。”再与马夫道:“启程吧” “娘娘!”李希燕急忙握住窗框,急急言道:“娘娘,我是一定要拜托您与太后说,芷儿真的不是太皇的儿子,太皇从未欺骗太后…” 一席话如五雷在冷元初头顶炸开,直叫她震惊看向车外神色焦虑的李希燕。 李希燕闭了闭眼,把话一股脑道出来:“我后来才知,我和太皇的婚姻是他的无奈之举,那时先帝已经将林郑二位国公落入天牢,准备把林家和作为姻亲的冷家一并杀了…” 见冷元初眼眸满是震惊,李希燕接着道: “彼时的亲王为林姐姐在先帝那里苦苦求情,听说光是鞭刑都挨过几百下,身上都没有一块好皮!他躲在东宫疗伤,不敢和林姐姐说…但谁都没有想到,先帝不光没有心疼儿子,反而说,要亲王亲眼看嘉明太子污了亲王妃,他才肯饶了林家…” “什…什么?”冷元初完全听愣住,握着车帘的手指一瞬攥紧,泛起了白。 李希燕听说这些时同样震惊,与林婉淑的遭遇相比,她竟算是幸运能带着心上人的孩子全身而退… 她把离开王府前打听到的一切都告诉冷元初: “嘉明太子是光风霁月之人,他的确爱林婉淑,但他绝做不出这种背伦之事!听闻嘉明太子在先帝面前同样为林家以死求情,惹先帝暴怒认定林婉淑是妖女接连毁了他两个儿子,势必要用毁她名节的方式逼死她!” 李希燕说到这里忍不住替林婉淑落泪,“恰逢我兄长贪污工事款酿成决堤大祸,要把我塞给先帝换他一命。 太子应是和亲王交涉过,以从来拒绝亲王纳妾的亲王妃同意接纳我入王府,骗先帝平稳情绪再谈救林家。但没想到,两位国公大人在狱中自戮身亡的同时,我的存在被林婉淑发现… 林姐姐根本承受不住父母双亡和夫君背叛就,就…” “好了你别说了!”张妈妈知道彼时林婉淑五内俱崩连一双儿女都顾不上,闹得满城风雨,急忙要李希燕止口,不要再谈这些宫廷禁忌! 但李希燕话未说完,她竭力握住冷元初的手,泪流满面道: “不知亲王怎么知道我的旧情人是大校营左都护,那时的情事,我都是被蒙住眼睛…直到有了芷儿。 过去形势高压,亲王不敢告诉我真相也无法和已经崩溃的林婉淑解释清楚。后来林姐姐要和离时他谈及此事,可林姐姐拒绝相信他…元初啊,我知道这些后愿意相信太皇,但是林姐姐她不肯信这荒谬的事实啊!” 冷元初紧蹙蛾眉,“太后和太皇和离了?” 李希燕点了点头,续言道,“我今日来寻您,是想求您替我向太后好好解释清楚,太皇真的,从未背叛过林太后,他有那样一位泯灭人性的父亲还能恒定一心实属不易! 我不恨太皇,是因我的悲剧源于我的兄长,我亦做了很多错事造了口业!这三年我带着儿子一直在瓦官寺清修,为自己赎罪,亦祈求您能归来救一救破碎的皇族… 娘娘,求您帮帮太皇吧,他那么爱林姐姐,甚至为了她背着所有人筹谋七年,势必要扳倒彼时如日中天的先帝…” 第45章 冷元初望着满脸是泪的李希燕,沉默一会说道:“我知晓了,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勿要再回江宁。” 李希燕抹着泪点了点头,目送马车远去。 。 焚香的华盖马车里,张妈妈看向陷入沉思的皇后谨慎道: “李顺义被今上落入大牢后,李夫人主动请旨,用鸩酒亲自送亲哥哥上的路。” 见皇后面色凝重,张妈妈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要再解释什么,听得娘娘缓缓道: “若非恨之入骨,手足兄妹何至于此?今时今日,我算是理解她了。” “小姐不是说,有些错误是不可原谅吗?”佩兰不解急言。 她还记得李夫 人从前与那李昭漪胡说八道惹得小姐伤心,实在不理解小姐为何会原谅那种人? 冷元初看了佩兰一眼解释道:“冷兴茂与李顺义,何尝不是一类人?为了利益,可以出卖所有人,哪怕是至亲,哪怕是子女。” 见佩兰似懂非懂,冷元初从布袋取了一个烤栗子,边为女儿剥栗子边说: “某种意义上,我和李希燕的遭遇是一样的,但我没有将满腔委屈发泄在别人身上。” 在王府的那段时光,她再难过,也没有想过伤害谁换取心里的平衡。 至于林婉淑,她相信有魄力的太后一定在慎重考虑后再和离的,她尊重她的选择。 但李希燕谈及前朝誉满天下的嘉明太子亦爱太后这等禁庭秘闻,如在平静的湖面丢下一巨石,让她抑制不住纷乱,捏碎了好几个栗仁。 熙安正眼巴巴望着,见好吃的栗子肉吃不到嘴里开始着急,“要次栗支!” 张妈妈见状低声请示,“还是我来吧。” 冷元初点头同意的同时抱歉看了女儿一眼,在袖里摸了半天,突然意识到:她最喜欢的紫兰绣帕被温行川拿去后,竟没有还给她? 佩兰眼尖,立即取了自己的帕子沾了水,握住小姐柔软的手指一根根擦净。 “你别这么惯着我了。”冷元初望着佩兰乌亮亮的秋瞳,打趣说道:“你这样好,我更是离不开你了。” 佩兰笑弯了眉,哄着小姐道:“怎么办,我就是喜欢照顾我的小姐。” 冷元初无奈摇头,不管在大燕还是巴尔卡,如今佩兰二十多岁的年龄,再不成亲有些晚了。 过去曾有一个相貌堂堂的西洋商人公然向佩兰表白,但她坚决不应。 她千问百问,她才说喜欢小昉。 冷元初侧首,替佩兰问向张妈妈:“从前陛下身边有个叫小昉的,怎见不到他护驾了?” 张妈妈恭敬回道:“他受过伤不好留在陛下身边,出宫寻营生了。” 主仆二人闻言心里俱是一沉,什么伤会让武功高强的小昉无法继续做侍卫? 佩兰只觉心底漫涌起苦涩,小心问道:“他在哪里,做什么营生?” 张妈妈自是不懂姑娘心思,如实相告,“在大板巷…哦,他可是开了个绍兴酒坊,卖黄酒的,娘娘应有兴趣。” 冷元初听罢忽然想起,二爹到吕宋看望她时说过,大板巷以及邱馥给她的其他私邸,都被温行川侵吞了,他无论如何都没要回来。 张妈妈眼看着皇后娘娘脸色暗下来,不知哪里说错了话,再看向神色落寞的佩兰姑娘,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 卯时未到,阁老巷怡园里,来不及梳妆的林珈珞强撑睡眼为冷元朔扣好鞶带上的纯金带銙,目送他急匆匆离去时,负气哼了一声。 昨夜他们成婚二十多年来破天荒吵了一架,自是因为秋蘅和行川。 “我知道你是为蘅姑好,但,她已经嫁给川儿都有两个孩子了,你就让她入宫做皇后不行吗!” 冷元朔立即要乳娘把女儿抱走,盘腿坐在床上和妻子吵起来。 “我不想和你吵,但珈珞你不许再和我提这件事!你最清楚,我从来就不想蘅姑嫁给川儿那小子!” “现在讲这些有何用?”林珈珞愤恨道,“你我都看得出行川他喜欢蘅姑,你不要再执着让他们分开了!” “喜欢?喜欢能抵得过他祖父对蘅姑犯下的罪孽吗!” 冷元朔突然背过身,林珈珞一看就知他要哭,连忙抱住他软下语气:“夫君别自责了,那不是你的错。” “我恨自己没有救活初儿。”冷元朔哽咽道,“那日你在场,你是听到妹妹去世前说‘一定要秋蘅活下去’的……我向初儿发过誓,要护秋蘅一辈子周全! 我那么努力把小姑娘救回来,不是要她嫁给仇人之子的!” 林珈珞轻拍丈夫的宽肩,亦落下清泪。 妹妹离世是丈夫心里永远无法愈合的痈疴,他将此生来不及给予的爱全都倾注给她的手帕故交,甚至为了秋蘅,与她这么多年都没有要孩子。 “所以你是怎么寻到的蘅姑?” 林珈珞想起宫变前冷家兄弟几乎把首府翻个底朝天,才发现贡院附近暗藏玄机,和钱庄结交的江湖帮派一并救出堂弟,却没想到在入宫救秋蘅时出了差错。 “还不是阿米尔传信告诉我,我才知道她在吕宋。” 冷元朔想起宫变那夜心生后怕,“要杀蘅姑的贼人同样服了瘴毒丸,尸身至今摆在璀华阁里……珈珞,我想不通温裕为何执着杀她,我真的害怕行川承袭温裕那疯子血脉,做出伤害蘅姑的事……” 林珈珞怕丈夫越想越偏急忙岔开了话,“你既不想蘅姑入宫,又不想她再嫁给堂弟,这又是为何?” 冷元朔渐渐平静情绪,叹息道,“你知道元康元乾是因长明岛海难殁的。” 林珈珞点了点头。 冷元朔抬手抚摸妻子的脸,良久才道,“两位堂兄坐的船,是蘅姑伯父秋菻掌舵,且她父亲当时也在船上。” 林珈珞闻言大惊失色,“你过去提过,怀疑那次海难是…人为?” 冷元朔点了点头,“那场海难只有秋菻和秋郅活了下来实在让人怀疑,但还没等我赶去溧阳盘问秋郅,秋家便…” 夫妻二人一同沉默下来。 林珈珞至此清楚,丈夫永远不会让秋蘅与冷元知走到一起。 “可是砚斋,你没有因为秋家人的罪过伤害秋蘅。” 冷元朔不理解妻子怎想不通,轻轻拍着妻子的手反问道,“父辈的罪,为何要迁怒于无辜的孩子?” 林珈珞一瞬回握住男人的手,望着他泛红的眼眶急急说道:“既然如此,你更不该拿温裕的错迁怒于行川啊!” “……”冷元朔深深凝望妻子,一时哑口。林珈珞见他把她的话听到心里去,不再多言,二人同枕异梦,涯过一夜。 - 冷元朔清晨匆匆出门,穿过三条巷,来到一隐蔽的宅院。 光秃秃的院子里,冷元知才解开衣襟准备换药。 冷元朔看着堂弟赤着上身站在庭院中,精心保养的皮肤被寒风凛过更加苍白,衬得腰侧和锁骨处半尺长的剑伤更为瘆目。 “二哥过来了。”冷元知没抬眼,用金疮药把身上大大小小的疮口敷好,剪下绷带自腰间缠起。 冷元朔走近想要搭把手却被拒绝,只能眼看堂弟的蜂腰鹤背被绷带一寸寸缠满,直到跨过那精致如远山丘峦的锁骨,在结实的胸前打好结。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31 首页 上一页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