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重新将寒渊握在手里,薛瞻才终于有了实感。 元澄见薛瞻垂目盯着寒渊剑愣神,遂跃跃欲试:“大人,要练剑么?” “我和兄长许久不曾与大人比划了!” 元青也来了精神,“我看行!” 寒渊已出鞘,双生子还在对视,薛瞻却已迅速回身持剑袭来,元澄大惊,忙仰身向后躲闪,“怎的不按常理出牌!” 薛瞻此人方才还瞧着如书生般温润,手中持剑后浑身的肃杀之气就已迸出,他轻而易举就越过了意图将他拦下的元青,从而去了院子里,“出来!” 因他喜静,故而院落较为偏僻,出招时便也不遮掩,兵器发出刺耳鸣响,震得院外苍树上栖息的雀儿都忙逃窜而飞。 薛瞻能在边关摸爬滚打到如今的高位,身手自然一流,他出招狠厉,剑剑往人致命处去,元澄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倒是元青还咬牙坚持着。 最后一招落下时,元青手中的剑被薛瞻卷走。 元青喘着气,神情惭愧,“是我输了。” 薛瞻将剑丢回给他,忽地拧紧眉头,将寒渊指向院门口—— 有道身影从阴影下走出,眉眼与薛瞻只有一分相似,他俯身作揖,“大哥。” 薛瞻冷目收回剑,“你来做什么?” “大哥何时病愈的?” 元澄小声嘀咕了句:“怎么今日人人都撞上了。” 元青扯了扯他的胳膊,见来人与薛瞻有话要说,忙将元澄带去了远处待着。 薛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便宜弟弟,笑得颇为恶劣,“怎么?来替你姨娘寻仇?” 来人正是倪湘与薛江流所生的大房次子,薛如言。 星光殷殷,其灿如言。 薛如言生来就十分得薛江流的宠爱,虽是庶出不能寻单字取名,薛江流却也从未敷衍了事过。 就连为了叫其满腹才学,薛江流都不惜拉下脸来与鹿鸣书院的院首推杯换盏,将这个庶子送进了鹿鸣书院就读。 薛如言从鹿鸣书院出来后,便声称要下场科考,为自己,也为大房争光,去年已过了乡试,如今正在家中温书奋进,欲在春闱之事上搏一搏。 他本是抱着好声好气与薛瞻议事的态度而来,却见薛瞻一言不合就讥讽自己,到底是年轻气盛,当即就恼怒起来,“大哥,你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薛瞻:“哦?我过分什么?” 薛如言:“府中下人那么多,大哥方才为何要装作看不见姨娘?她到底是长辈......” 这般说话的方式,当真与薛江流毫无分别。 薛瞻顿觉无趣,“你若来我这就是为了替你姨娘说几句话,那就赶紧滚回去。” “大哥!”薛如言忿然冲上前来,“我知道你不喜姨娘,但当年那件事姨娘也不知情,大哥总不能一直迁怒于姨娘吧?” 见薛瞻停了脚步,薛如言便以为他听进去了,又软下声音劝道:“圣人说,家之道,贵在和睦,我还记得幼时大哥会带我去爬树掏鸟窝,大哥能否听我一句劝......” 话立时被打断。 薛瞻神色平静地将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见薛如言吓得身体僵硬无比,一脸惊惶地盯着自己,薛瞻这才启声:“我不知和睦二字如何写,再有下回,这剑可就不长眼睛了。” 他一字一顿道:“带着你的圣人,滚。”
第12章 第1 2章心上人。 剑身冰冷的气息盘桓在颈间,薛如言哑了声,两片嘴皮子紧绷着,望兄长那一眼似惧似怨。 薛瞻自顾在一旁擦剑,双生子侯在薛瞻身后,总用余光瞥他,薛如言心中恼怒,却又不敢再妄论些什么。 兄长方才看他如一具死尸。 凭什么。 薛如言垂首,暗自咬紧后槽牙。他与薛瞻乃血脉至亲,虽不为一母所出,幼时薛瞻却也对他呵护有加。 不知何时起,薛瞻性情变了又变,违背父亲意愿去了边关也就罢了,回来后竟连他这个弟弟也不认了。 虽说父亲总在他面前说,只有自己才是能令父亲引以为傲的儿郎。 可只有他心知肚明,在面对薛瞻时,那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会时刻绕着他缠着他,好似薛瞻天生就该压他一头。 见薛瞻连个眼神都不愿再丢给他,薛如言又在原地站了片刻,仿佛才从惊骇中回神,唇也勉强扯开,“既然大哥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言罢,他便灰溜溜推开院门离开了此处。 元澄没忍住脸上嘲弄的表情,“大人,他被吓狠了,会不会......” 会不会又去薛江流面前搬弄是非。 薛瞻蓦地将剑身收回剑鞘,转身进了屋内,“不必管他,我既还留在侯府,自然会遵循母亲的遗愿,愚昧之事,我向来不做,若总有人爱来恶心我,我不介意忤逆母亲一次。” 双生子紧抿着唇没吭声。 他们原是城郊山脚猎户之子,双亲都因病逝世后,兄弟二人便离开了那座山头,转而参了军。 也是这般才误打误撞在边关认识了薛瞻,他们兄弟二人少说跟着薛瞻行事已有七年有余,对他母亲之事也称得上知晓前因后果。 宋罗音之父宋澜,乃礼部左侍郎,只育有宋罗音一女,对宋罗音亦是倾尽所有,可偏生就出了意外。 多年前的一场秋狩,世宦贵族皆在场,猎物满满当当,本该圆满收场,却忽现数十名刺客,尚只有十来岁的二皇子及时冲出来替景佑帝挡刀,却没顾及自己的后背。 宋澜两袖清风,文人风骨令他心怀大义,眼见刺客手中的刀就要朝二皇子的后背砍下,他没多想直接挡了过去。 伤口虽不深,刀上却抹了毒。 此举震撼朝野,发丧那日,景佑帝亲临宋家。 宋罗音之母贺氏心灰意冷,悲痛至极,却也不忘替已出嫁的宋罗音求得恩典,只求景佑帝能看在宋澜舍身救驾的情分上,对宋罗音多些庇护。 官场如棋局,景佑帝则是掌控棋盘者,宋澜已殁,宋家只剩贺氏与宋罗音母女二人,皇权之下,已作废的棋子再无作用,宋家无法用此事挟景佑帝一辈子。 是以,贺氏以退为进,拒了景佑帝要追封宋澜一事,自愿孤身回扬州,以此激起景佑帝心中的怜悯之情,逼迫景佑帝当众应下会庇佑宋罗音一世。 有了景佑帝的金口玉言,即便她回了扬州,亦能安下心来。 几载转瞬即逝,大爷薛江流的确对宋罗音做到了相敬如宾,就连二房的侯夫人章兰君,见了宋罗音也得毕恭毕敬唤句长嫂。 薛瞻十四岁前饱读诗书,被宋罗音教得温润如玉,如谦谦公子般。 只是少年郎多少有些气性,薛江流又古板严肃,数不清是第几回被薛江流借着由头责打后,薛瞻冲动之下收拾包袱离开了汴京。 可跟随军队到了边关后,薛瞻便有些后悔了。 然这军营里没有再回头的机会,言行举止还稍显稚嫩的薛瞻只能暗自立誓要在边关挣得功绩再回京。 一别数年,薛江流还是那般古板严厉,对他成了中郎将、身上还携军功一事态度平平,宋罗音亦复薛瞻记忆中的模样,温柔,看他时眉眼噙笑,总爱抬手轻抚他的头。 就在薛瞻得景佑帝嘉赏领了五城兵马司的职后,宋罗音却忽然病重。 那是薛瞻第一次在侯府里与薛江流兵刃相见。 宋罗音体弱,起初不过只是咳疾,倪湘这做妾室的见夫人病重,便吩咐婢女去请郎中。 郎中替宋罗音把了脉后便开了张寻常诊咳疾的方子,可宋罗音却迟迟不见好转,以至于还有了咳血之症。 宋罗音忽然倒下,大房立时乱成了一锅粥,薛瞻连夜命人围了大房的院子,持寒渊逼迫倪湘供出所犯之事,倪湘险些咬碎满口银牙,言她不过只好心请了个郎中来。 薛江流挡在倪湘身前,呵斥薛瞻空口白牙污蔑长辈。 郎中还在屋内替宋罗音诊治,忽地嗅到了药渣之气,忙叫宋罗音身边伺候的妈妈将那药渣找来,一探之下才惊觉他那方子里的桔梗不知何时被替换成了桂枝。 这才迅速加重了宋罗音的病情。 郎中正欲另开方子补救时,宋罗音却已是强弩之末,她本就体弱,如此一番折腾耗尽了体内元气。 把出脉象后,郎中立时慌神,连忙出来将此事告知薛瞻。 薛瞻几乎是顷刻间如坠冰窟。 吩咐元青去宫中请太医后,薛瞻就弃剑进了屋内。 所有人都被隔绝在了屋外。 薛瞻垂首跪在宋罗音床前,听她用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与他说话,只是那声音断断续续的,薛瞻鼻腔发酸,握着宋罗音的手不停揉搓,好叫宋罗音安心,叫她知晓他在这,她不会有事。 可宋罗音到底没撑到太医来。 她仿若知晓自己很快便要离开人世,忆起薛瞻年少冲动行事后,便用尽全力反握住薛瞻的手,撑着最后一口气,与他留下了一句话。 她说—— 阖家安顺,诸事吉,他到底是你父亲,莫要与他再起龃龉。 薛瞻在宋罗音床前跪了半夜,直到双膝麻木。 屋外所有人出不得这院子,也只得陪他待着。 良久,薛瞻缓缓拉开了房门,重新将寒渊握在手里,神色平静地指向薛江流。 “我要她死。” 他启声,长时间未饮水的喉咙嘶哑粗粝,眉间戾气已不做掩饰,剑锋往薛江流身后一偏,径直与倪湘对上。 倪湘自然是没死成。 最后一刻是倪湘身边一个贴身婢女站出来认下了此事。 她言自己见不得主子总被宋罗音压上一头,便暗中将桔梗换成了桂枝,好叫宋罗音的病情加重,令她吃个教训。 谋害主上,自然要被乱棍打死,薛瞻却将五城兵马司折磨犯人的那套法子用在了婢女的身上。 倪湘被当场吓得晕厥过去,薛江流颤着手指着薛瞻,却连训斥他都做不到了。 满院子的人只能被迫看着那婢女在凄厉哭喊声中皮开肉绽。 宋罗音的离世令薛瞻有很长一段时间彻夜难眠,无数个昼夜里,他会后悔十四岁那年为何要意气用事。 为何不多忍耐几回。 而今他待在侯府,也是为了完成宋罗音的遗愿。 至于倪湘的命,他会在合适的时机取走,说那被推出来的婢女是主谋,他从未信过。 风声呼啸,元澄的思绪短暂回笼,再度抬眼看向薛瞻,“大人,那位倪姨娘传话的本事极高,过不了今夜,外头的人都知道您已病愈,那......明日要上朝么?” 薛瞻勾唇:“自然是要去的,我若不去,有些人怕是该急了。” . 隔日薛瞻便出现在金銮殿中。 不知情的朝臣面面相觑,眸中讶色明显,不明白这抱病了大半年的都督如何就神清气爽来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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