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回了屋,青桃打了水来伺候洗漱换衣,她拆了发簪,锦缎般的青丝披散了下来,上面黏黏糊糊的沾了汁水。 谢崇青站在门口时瞧见的便是她坐在铜镜前绞发的样子,屋内的果子香还似有若无的未散去。 “殿下。”他闲闲作揖后也不管她回应不回应,径直进了屋。 燕翎没起身,继续由青桃为她绞着头发。 “少师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殿下何罪之有?”他站在她身后平静反问。 燕翎转过了身,青丝宛如幕帘般轻轻浮动,那股香气伴随着青丝晃动,淡淡地飘了过来。 谢崇青瞧见了她耳廓上的伤痕,已经结了痂,他掏出了一罐药,递给了她。 燕翎没接,不信他会有这么好心:“伤是谢四娘子留下的,那便劳烦少师帮忙上药吧。” 她得寸进尺的说。 青丝被拢于脑后,随着她微微侧头另一侧青丝垂落些许,侧颜美好,鸦睫轻轻颤动,饶是他不重女色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殿下着实有一副仙姿玉色的好样貌。 谢崇青避开了她的视线,跪坐在她身前打开了药罐,指腹沾取药膏,轻轻擦在她小巧的耳廓上。 “好了。” 谢崇青收回视线,拉开了距离。 药膏凉凉的,她原本火辣辣的耳廓舒服了很多。 燕翎摸着耳垂想,大约他又觉得自己睚眦必报,不择手段了吧。 …… 十二皇子多日下落不明,已经暴毙的风言风语宛如一阵风迅疾传遍行宫,自然也传到了永和帝耳中。 燕翙跪在延英殿前,旁边还五花大绑着几个身着黑衣人,永和帝眸色沉沉,怒色沉浮间一声爆喝响起。 “你们把朕的十二弄到哪儿去了。” 燕翙深深伏地:“父皇,儿臣严刑逼供后,这些刺客说十二……跌入山崖,可能……” 他没有再说下去,深伏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冷色。 永和帝神色怔了怔,身躯踉跄间仰头喷出一道殷红,而后缓缓跌在了床榻间不省人事。 燕翙倏然抬头厉声:“太医。” 延英殿乱成了一锅粥,太医们忙着救人,消息传了出去,恰逢谢崇青进宫。 “惠王殿下。”谢崇青得了消息匆匆一作揖,面上凝着寒色。 “那些刺客当真是那日刺杀十二殿下的刺客?” 燕翙眉宇浮上一抹扭曲和心虚,随后很好敛尽:“是。”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殿下为何杜撰模糊十二殿下的生死 。”谢崇青罕见的语气冷硬。 惠王虽不满谢崇青这般质疑他但也得按耐下去,“少师这是何意,难道我会故意害自己的父皇吗?羽林卫与虎贲军多日搜寻,若是人还活着,早就寻回来了。” “可哪怕是死也得见到尸体才行,殿下这般,若是日后十二殿下回来了,可就是欺君之罪。” 谢崇青直视他的眼,威压叫燕翙心虚了一瞬。 “十二不会回来。”他很笃定道。 “殿下如此自信?” 燕翙语气放软,压低了声音:“少师会帮我的,对吧,父皇病重那夜只宣了十二进去,我怀疑遗诏在他手里,只要他回不来,父皇又……” 他没有再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谢崇青平静道:“殿下想到的,庾氏与冀王又如何想不到。” “待我舅舅回来,届时冀王与庾氏不足为惧。” 谢崇青神色淡淡瞧不出心思,但对他不与自己商量先斩后奏的行径很是不满。 还打乱了他要送燕翎回宫的计划。 …… 公孙止在栖霞山附近寻了几个小孩子,把燕翎教给他的民谣教会了他们,小孩子觉得有趣好听,自然一传十十传百。 他也没有时时待在山附近,而是差遣了几个护院轮流守着,一有消息便告知他。 “今日怎么这么多官兵。”公孙止蹲在一处屋子后,询问坐在一边儿晒太阳的老妪。 “此地往前走是皇家行宫,近来官兵到处分散,不知在寻找什么人,大约是找不到,把人都撤回来了。” 公孙止挠了挠头,皇家密辛没有多问。 待到傍晚,他瞧着天色差不多了,拍了拍衣袍起身离开,他一直在走神,便没有注意前面来人,把他给撞得摔在了地上。 符离看也没看他直接就走了。 “唉,唉你这人怎么……”公孙止愤愤不已,那男子也没回头。 “算了算了。”公孙止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人瞧着就像脾气不太好的人,他赶紧低着头离开了。 符离仍旧是带着一身低气压回了章元殿,燕翊一脸颓靡,发冠都歪了,身上酒气熏天,寒露则哭得泪眼滂沱,不知天昏地暗。 他眉目深深嵌出了一道褶皱。 燕翊打了个嗝,瞧见他的身影先是哽咽了几声,而后突然嚎出了声:“符离,阿翎他……” 符离手中的刀忽的落地,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寒露拭干眼泪,带着鼻音说了今日发生之事。 听完后,符离神色平静的捡起刀:“惠王与殿下素来有仇,谁知道是不是胡言乱语,没有见到殿下一日,奴是不会停下寻找的。” 说完便又转身出去了。 行宫乱的一团糟,消息却封锁的紧,建康城内乃至谢宅都风平浪静。 公孙止这两日都未曾出现,她估摸着应是失败了,不过还好,明日父皇回宫,她就可以回去了。 燕翎想着,心情都好了很多。 “娘子今日好像很开心?”青桃低头询问她。 “嗯。”她没有掩饰,大方承认,“少……谢崇青有没有说何时回来。” 青桃摇了摇头:“未曾。” 燕翎轻轻嗯了一声。 “严娘子。”范玉凝行至水榭,微微颔首后略微熟络的直接跪坐在她身侧。 “秋末冬初,这芙蕖苑下着雪才好看呢,到时候这儿围上帘帐,烧着炭盆,铺上狐毛褥子,围炉煮茶。” 燕翎闻言只是笑笑。 “这府上尊卑秩序严苛,严娘子最好还是别得罪四娘他们。”范玉凝依旧兢兢业业的没放弃劝她。 燕翎似是连装也不愿意装了,杯盏不轻不重的放在了桌上:“范娘子热心至极,只不过家主说随我心意便好。” 范玉凝脸色一滞:“那恕玉凝多言了。” 晚上,燕翎未曾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在谢崇青的书房等候,她频频望向门外,青桃问:”娘子是在等家主吗?” “嗯,他一般何时回来?” “奴婢不知,家主行迹只有元彻大人知晓。” 燕翎只得尽力按耐住急躁,就算今夜不回来,明日肯定是要回来的,说不定是队伍正在做回宫的准备,忙的抽不开身。 虽然如此,燕翎还是没回去,等着等着还不小心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子时,谢崇青身披寒霜回了府,鹤氅上落了一层晶色,他远远瞧见自己书房亮着灯,眉眼生出了疑惑,直到走到门前才瞧见趴在桌案上侧着脸熟睡的身影。 少女蜷缩着身子,琼鼻樱唇,一缕发丝垂在了眉眼处,她睡得很沉很安稳。 谢崇青伸手在桌案上扣了扣,燕翎一激灵,醒了过来,视线迷蒙的抬起了头,绯红的脸颊上竟有一丝脆弱之意。
第7章 引诱一侧肩头大氅倏然滑落 “你在这儿做甚。”他语气冷冷。 燕翎揉了揉眼睛,故作无意地翻了翻书卷:“不小心睡着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谢崇青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本来是打算不回来的。” 青桃很自觉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明日父皇回宫怎么也得半日的路程,再加上各种繁杂的流程,少师傍晚送我入宫吧。” 她仰起头,白皙雪艳的脸颊罕见乖巧,叫人以为前些时日的针锋相对均是错觉。 谢崇青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一时没有应答。 燕翎等着他回答,随着时辰流逝,她眸中疑惑渐深。 “怎么了?” 谢崇青语气淡的没有任何起伏:“殿下恐怕暂时不能离开了。” “为何。”燕翎倏然起身,脸色难看了很多。 “臣也是为殿下好。”谢崇青没有解释,如果他同燕翎说陛下病危,那她定是要不顾一切的回去。 宫防并未松懈,陛下昏迷未醒,朝堂上惠王冀王分庭抗礼,后宫中庾昭仪皇后暗暗较劲。 栖霞山上,他心软救她一则是看在年少时得王氏已故家主几日教导之恩上,二则是她手中有密旨。 燕翎外祖其行暴虐,一意孤行,对门客幕僚行一言堂,谢崇青与他政见相佐,年少时屡遭打压,干脆隐居稽郡山,不参与朝堂纷争。 但桓氏家主几次征召他出仕,加之多次提携,桓氏上下乃至惠王殿下都对他信任有加。 谢崇青没道理给自己找麻烦。 “时机实在不凑巧,皇城防卫加强,多了巡视人马,殿下怕是要多等几日了。” 但显然这话不足以让燕翎相信。 燕翎也没打算为难他,毕竟二人立场不同,谢崇青救她一命已然是不易。 “那便不牢少师操心,还请少师今夜把我送往王家。”她强硬道。 她原本没打算去找王氏,毕竟她也不确定舅舅会不会帮她,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父皇若是回宫那必然身体已经好转,又怎可能任由燕翙掌建康城防,尤其是这般防卫还是对着自己。 谢崇青敢送自己回去也以为是二人有“把柄”互相掣肘,现在如此干脆的反悔,肯定是把柄已经不足以恐吓到自己。 父皇出事了。 燕翎脾气再差在大是大非面前也放软了身段:“这些时日麻烦少师了,我知道少师也很为难,少师对燕翎有救命之恩,燕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懂事,还望少师莫要与燕翎一般见识。” 谢崇青指腹来回摩挲扳指,忍不住有些好笑,现在知道怕了,早时张牙舞爪怎么没怕。 但他仍然拒绝了她:“不行。” 被拒绝后燕翎坐不住了,即刻便原形毕露。 “谢崇青,你这般阻我,父皇是不是出事了。” 她声音隐隐有些颤抖,控制不住的质问。 “殿下担心过度了,没有的事。”他仍然是淡淡的,问一句答一句,也没有要跟她解释的意思。 燕翎气的心口发紧,怄得慌。 “燕翙为何手握皇城防卫,我父皇若是好好的,岂会任由他如此,谢崇青,我要去王家。”她坚定道。 谢崇青扬声唤了人进屋,青桃默不作声上前搭上了燕翎的肩膀,燕翎只觉有一股力道不容她拒绝,直接叫她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她音色难以置信地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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