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再落魄,也要脸啊。 姚百万话锋一转,委婉道:“珍珠啊,你说的栽树这条路倒是可行,新帝登基,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虽不能入仕,却可资助有才学的寒门子弟,助他们一臂之力。待他们功成名就,自然不会忘记姚家的恩情。” “至于嫁人,得从长计议,且你和程家那小子…” 姚珍珠打断了他的话,“我说的栽树,不止是父亲理解的那样。” 语声微顿,她从容道:“诰命夫人,可保荐后生入仕,不论出身。” 姚百万狠狠一震,本就富态的长相,因激动而更加红光满面。 女儿竟想的如此深远。 在当下,人分三等,再分三籍。 商籍也就比奴籍高那么一点点。 每年缴纳税银最多,服徭役的次数也比普通平民更多。 商人就像油菜籽似的被反复压榨,苦不堪言。 可要转籍改命,登天之难。 珍珠若能嫁入沈家,自然是好,总比嫁贩夫走卒强。 姚百万纠结的很:“要说沈大人真是个好官,可那沈怀谦如今就是烂泥一团,若扶不起来,又当如何?岂不是会害了你一生。”
第4章 不讲武德 姚珍珠秀眉轻挑了下,稳稳道:“扶不起来就扶下一代,再说,沈家不止一子,只要能扶起一枝,左右也能荫庇姚家。” 姚百万眼睛一亮,大腿一拍,“对啊!你生的孩子,可以接着参加科考!” 要论血脉。 男人永远无法确保孩子一定是自己的。 但从女人肚子里生下来的孩子,一定肯定是女人自己的。 珍珠的孩子生下来就算是世家子弟。 珍珠的血脉,也是姚家的血脉。 这不等于是改命了吗! 最关键的是,沈家虽落败,但名声还在,且无权无势。 霍家就是想针对,也不好下手。 若以权欺人,只怕南州百姓还是有长嘴的。 声音传到京都去,终归不是件好事。 新官上任,前途无量,霍家应该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犯蠢,为几只蝼蚁而大动干戈,给家族招黑。 确实是个避祸的好去处。 “不愧是姚家女,不愧是我姚百万的女儿!” 姚百万乐得哈哈笑,笑到一半突然又停下来。 “沈家能同意吗?” 这才是关键啊! 姚珍珠神情顿了顿,“试试看吧。” … 南州护城河又叫烟柳河,因河道两边均是歌舞升平的风月场而得名。 沈怀谦尤其喜欢在晚上租艘游船,邀约红颜,星光相伴,听着她曼妙的琴声,在摇摇晃晃中入睡。 天地因此而缥缈,连梦都是自由的。 然而今天他有些尴尬。 群芳院的账房先生和负责租船的伙计,堵着非让他结账。 “沈公子,您体谅体谅我们,菱歌儿这一个月都陪着您,按您的吩咐,再没陪客。可您不但赎金迟迟未送来,连该付的银子都一直拖欠着…林妈妈发话,今日若您不付清,我等不好回去交差呀!” 群芳院的账房先生,竹竿似的立在船头,手里拿着个小铜茶壶,时不时的抿上一口。 他身后的几名爪牙,各自拿着根木棍在手心里掂着。 看沈怀谦的目光,再无半分敬意。 船行的伙计倒是客气,苦着脸说:“今日再收不到租金,东家就要扣我月银了。我家中还有生病的老娘,请公子可怜可怜小的。” 沈怀谦至始至终背对着他们,就那么懒洋洋地盘腿坐在船上,老僧入定似的。 柏仲缩着个脑袋,弱弱道:“之前不都是半年一结吗?谁没事出门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 账房先生假装没听见,朝菱歌儿使了个眼色,菱歌儿这才娇声唤道:“沈公子,你说句话呀。” 她弹了大半宿的琴,又累又困,还被这么多人围观,心里窝火的很。 没钱还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这世间所谓的风流才子,不过是些披着文雅外衣的俗人,他们的情爱,也不过是用金银来衡量的交易。 她一个风月女子都懂,这位沈公子却好似不懂。 他愿意为她一掷千金,却恪守礼节,从不越矩。 他还许诺,要为她赎身,带着她一起浪迹天涯。 就冲他那张脸,她也愿意感动呀,可事实摆在眼前。 他们连这艘船都下不去,还狼藉天涯,狼狈跳河还差不多。 菱歌儿心焦的很。 好在沈怀谦终于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背手而立,遥望天际。 一袭青衫,衬得他身量高挑清瘦,衣摆随风轻扬。 既有文人的儒雅,又有侠客的豪放不羁,光一个背影,就足已将风流才子的形象丰盈拉满。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悲欢离合皆过客,一任流年逝水东…” 沈怀谦高声念着,转过身来,俊朗的面容上,扬起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只是,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怎么着也和他这风姿绰约,文质彬彬的形象不匹配。 他嚣张傲慢道:“不过碎银几两,本公子今日就是不想付,你们能把我咋地?” 众人:“…” 账房先生对着壶嘴轻啜,眉眼一冷。 “那小的们只好得罪了,给我打!” 几名爪牙举着棍子就要上前。 沈怀谦狂妄的神情忙一收,双手往前推道:“冷静冷静,打人犯法,打伤赔钱,左右都不划算。” “银子我给,各位随我去府上取便是了,何需大动干戈。” 账房先生冷笑两声:“走,送沈公子回府。” 沈怀谦纳闷的很,“群芳阁怎的越来越无礼了,我沈家是会欠人银子不给的吗?” 当众逼债,不讲武德。 他不要脸的吗? 沈怀谦极力维持着潇洒之姿,朝菱歌儿一笑。 “回去歇着,晚些我再来看你。” 菱歌儿回以柔美微笑,心里却是失望的很。 看来,赎身无望。 这些日子,终究是错付了。 几人押着沈怀谦下了船,船行伙计往附近那艘船望去。 船上的人朝他摇了摇头,伙计便没有跟去。 船内,姚珍珠翻看着林妈妈帮忙收集到的账本,全是关于沈怀谦的种种欠债。 阳光晒在水波上的粼粼光辉,映照在她身上,光影交错,如诗如画。 人在其中,美如天上仙,画中人。 初宜往她身边一坐,噘了噘嘴,“小姐真要嫁给那样的人吗?” 正在沏茶的拾芜睇她一眼,将热茶递到姚珍珠跟前,用手语说道:“我也觉得他非良人。” 姚珍珠合上账本,语声缓缓:“《左传》有云,人所弃我则取之,人所去我则就之,而公之业益饶。为商者,利字当先。” 言下之意,她看中的是机遇,是利益,而非那个人。 沈怀谦若非如此,她哪有机会。 她图的又不是情爱,再说,那沈公子也并非全无优点。 起码形貌迭丽,赏心悦目。 比之前那位图谋着养她作外室的糟老头,可谓是天壤之别。 这已经是她能选择的最佳人选。 此嫁,一为姚家后代,二为自己。 与其靠树,不如自己成为大树。 她倒不怕沈怀谦荒唐,就怕沈家迂腐到宁愿烂在泥里,也不愿意寻求带有争议的生机。 回到姚家,姚珍珠把算盘推到姚百万跟前,平静道:“这是沈家目前的漏洞,父亲只需许诺帮他们填补,再许以丰厚嫁妆,他们兴许会同意的。” 姚百万看了眼算盘上的数字,倒抽一口凉气。 “这么多!” 这和嫁妆可不同,给出去就是给出去了,连个响声都听不到的。 姚珍珠忙递杯茶过去,浅笑盈盈:“女儿已差人前去沈家探风,成与不成,很快知晓,父亲先压压惊。” 同一时间,沈家老夫人也发出同样一声惊叹。 “这么多!!”
第5章 上门说亲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南州掀起一股‘挂账之风’。 能靠着‘刷脸’四处挂账,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尤其是大户人家,主子们出门,可以不用带银子。 有些个虚荣的,即便带了也要挂上一挂。 好叫人知道,他也是有面子的。 每家结账的周期不一定,一个月至半年都可。 时间越长,说明其信誉越好,或者说身份地位越高。 沈家向来是半年一结,可见其在南州城的声誉是屈指可数的。 但这也埋下了隐患。 根本没法控制沈怀谦的开销,除非不让他出门。 可那是个活生生的人,还顶着沈家嫡长孙的名号,又没犯什么滔天大罪,怎么关得住? 将将过去的半年一结,已经把家底掏了个空。 老夫人也不是没让人放过话,不许给沈怀谦挂账,挂了沈家也不会认。 那些个见钱眼开的,哪里会听。 他们笃定了沈家要脸,绝做不出赖账的事来。 事实也是如此。 可眼下,真是拿不出来了。 那些人许是听说了什么,破了半年一结的规矩,这才不到九月就开始上门了。 且接连几日,天不亮就有人登门。 老话说,早晚不讨债,午间宜商谈,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见这些人,已经没打算给沈家留颜面。 老夫人望着摞成小山的账簿,气到浑身发抖。 “怀谦人呢?” 长媳元氏,也就是沈怀谦的生母,弱弱道:“还没回来。” 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去找回来!” 遥想当年,她嫁进沈家时,沈家还是风风光光的平阳侯府。 可自己丈夫不争气,只知花天酒地,早早就把自己给作死过去。 她好不容易撑起侯府,送长子入仕。 结果,长子被奸人陷害,夺爵下狱。 家财几乎散出去大半,人却没能熬住。 最后,罪名是平反了,可爵位却没能恢复。 本来还盼着从小聪慧的嫡长孙,能光复沈家门楣。 可那孽畜,在经历变故后,一蹶不振。 说什么读书无用,求不来公正求不来财。 权谋横行,仕途险恶,还不如醉生梦死,图个痛快。 他倒是痛快了。 一头栽进那烟花柳地,流连往返间,各种账薄雪花般飘进沈家,府里的银子就如流水般哗哗地流了出去。 可流水无限,家底有限。 沈家早已亏空。 要如何堵得上这千两的漏洞。 难不成,这祖宅真要守不住了吗? 老夫人悲从心来。 就在这时,管家来报,“北岸姚家求见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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