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袍遮掩下,阮瑟轻掐着他腰际,音声压得低低道:“还不够。” “你再多质问几句,要怒不可遏。” 她要今日这股东风,彻底吹彻燎原的火,直至满目枯索,寸草不生。
第97章 夜奔 ◎“今夜能不能不要松开我的手?”◎ “瑟瑟, 说话。” 松开回护的怀抱,赵修衍与阮瑟临面而对,凤眸中流露出些许无奈,但又很快沉下音声, 如困顿在猛兽喉间的低怒, 酝势而出。 一手挑起阮瑟下颔, 教她不得不与他对视,再难逃避。 “告诉本王, 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有孕一事, 你又是否知情?” 他声声质问紧迫,明晰而真切地回荡在太极宫内, 飘入每个人耳中。 “我不知。”阮瑟斩钉截铁地应声。 “我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我身子向来康健,从未有恙,又怎么可能有过小产?” 狠狠掐过自己一下,阮瑟忍住呼痛声, 泪眼迷蒙地看向赵修衍, “你我早已有赐婚在身,我若有孕,又怎么会不告诉你?” “又何必要在中秋宴上、在文武百官面前闹一出假戏。” 环视过殿内一周, 她最终看向孟容璎和柔宁郡主的方向,“平白教人看去一场笑话。” “瑟瑟,那太医的话,你又作何解释?” 赵修衍乜斜向跪在一旁不敢多言的太医, 微微收紧手下力道, “若你所言是真, 太医又为何会诊出滑脉, 嗯?” “若本王今日不曾得晓, 你想要瞒到何时?” “亦或者……” 目光顺势落在阮瑟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他愈发隐着沉痛,“你从未想让本王知晓过。” “赵修衍。” “你不信我。” 阮瑟被迫仰面,原本澄澈明净的桃花眸中酝酿着清泪,如三月丝雨朦胧的江南,飘荡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水雾,又似有一道无形无状的屏障,隔绝在他们之间。 明是触手可及的相距,明知是在将计就计,可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她忽的生出一种很是难言的感受。 晦晦复杂,又仿若预兆。 她的确没有在此事上欺瞒他,而是另有相欺。 远比此刻更为过分、更为隐晦。 唇畔溢出一抹苦笑,阮瑟阖眼,不敢再贪看他神色,“那你便全然听信太医的话就好,何必又要我自证?” “赵修衍,你究竟是在歉疚三年前,还是在怨念如今?” 逢场作戏,偏又这般真切。 赵修衍眸色一紧,波澜无生的心潮似被巨浪翻覆,手下一松,须臾后才托住这话,“本王信你。” “可这件事,你不应当欺瞒于我。” “是啊,怀了身子原是喜事。” 柔宁郡主赏着这一出意料之中、又步步意外的好戏,继续煽风点火道:“即便表兄三年前对你不起,可你悔婚已经足够。两清之下,如今公主又何苦秘而不宣?” 眉心一跳,崔婉颐实在忍无可忍。 不顾自家婆母的劝阻,她看向柔宁郡主,反唇相讥,“这三年,本宫与瑟瑟同在皇都,从未见她抱恙,更不曾有过小病小灾。” “若是不知,本宫还以为这三年郡主也在西陈。” “亦或者郡主习得什么占天卜命之术,才在梦中窥得一段虚无事。” 柔宁郡主气极反笑,“本郡主自然没有通天探地的本事。” “但也清楚记得婉颐公主不通医术,既有太医在,公主还是看顾好自己为上。” “依本郡主之见,云朝公主应当……” “闭嘴。” 不待柔宁郡主说完,赵修衍倏尔侧目,乜斜她一眼,“你若觉得太极宫沉闷,本王就让人送你出去。” 在满朝百官、世家女眷的面前被赶出太极宫,那她当真是要颜面尽失了。 柔宁郡主心下忿忿,看了长公主和孟容璎一眼,发觉无人有应后,只得不甘不愿地住口,重重置盏。 “李辛,你再去请一位太医。” 龙椅之上,久久未言的赵修翊终于开口,“待太医诊脉过后再说。” “看好今日在太极宫伺候的宫人。” “御膳房也是。” 赵修衍垂首,定定望了阮瑟一眼,后退两步,睨向玉阶之下,“陈安,送云朝公主坐去谢家席。” 明是说着谢家,陈安循着自家王爷的目光望过去时却只看到了沈家。 他霎时会意,让阮瑟身边的丫鬟扶好她,将人小心翼翼地送到谢夫人身边。 今日宴上横生枝节,再团圆完满的中秋宴也不能教人重提兴致。 凡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能感知到雍王殿下的怒意,加之皇上未作定夺,他们更不敢妄言掺和,只噤若寒蝉,生怕会被殃及其中。 谢夫人丝毫不怵赵修衍。 她轻轻拭去阮瑟眼尾的清泪,关切问道:“瑟瑟,眼下还是感觉难受想呕吗?” 看向近在咫尺的葡萄酒,阮瑟抬袖作掩,捂住口鼻,点点头,“还是有些。” 方才她好容易缓过来一点,甫一落座,心口处翻滚涌烈的感觉又再度袭来。 她推开葡萄酒,“可能今日身子本就不适,又在外面吹过风,难免有些许着凉。” 谢夫人扫了几案一眼,将葡萄酒搁置在自己这边的地上,“等筵席散后,你随娘回谢家。” 他既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让阮瑟坐回谢家位,那雍王府也不必要再回去。 谢家又不是养不起女儿。 “那娘可要再等好一会儿了。” 阮瑟亲昵地挽上谢夫人的手,余光睨向状若无事、低眸品酒的孟容璎,眸色中愈发盈满笑意。 不得不说,她与孟容璎的确是想到了同一处。 借酒生事,既悄无声息,又难以追查。 估摸着时辰,也的确该唱下一出戏折了。 不多时,李辛便亲自带着太医折返太极宫。 行礼过后,那太医得了吩咐走到谢家席位前,欲为阮瑟诊脉。 看了一眼李辛略有些一瘸一拐的背影,阮瑟伸手,任由太医搭脉诊断。 “回皇上,云朝公主的确怀有两个月的身孕,胎象暂且稳固。” “只是公主身体曾有亏空,这一胎还需万分谨慎,不可大意。” 与此前那位太医几近相同的言辞,引惹得殿内众人有意无意地看向阮瑟,百般复杂。 玉阶上,淑妃悄悄打量着赵修翊与孟容璎的神色,笑道:“两位太医都这么说,看来云朝公主的确遇喜,恰逢中秋,时节也难得。” “先前皇上只是赐婚,如今正是双喜临门。” 未得成婚便先有身孕,即便已有婚约在身,但到底还是不太光彩。 阮瑟对此心知肚明,“司天监还未商定好良辰吉日。” “即便是好事,淑妃娘娘也不必这么着急。” 她看向伫立一旁的太医,“有劳太医为本宫解惑,今日本宫忽觉心口翻滚,略有不适,是因为有孕在身吗?” “公主这是害喜。刚怀上身子的女子大多如此,过段时日就会有所消解。” “寻常时候可多备些蜜饯。” “那葡萄酒呢?” 太医摇头,“怀孕之人不宜品酒。” “是吗?”阮瑟浅笑,接过丹溪递上前的清酒,“那为何本宫不闻葡萄酒就无恙,一遇葡萄酒便觉难受,清酒却无事。” “孕中还要对酒做分门别类的忌讳吗?” 清酒浓烈,两相冲抵,愈发能驱散葡萄酒的醇香。 阮瑟缓缓放下捂着心口的手,“不知太医作何解释?” “柔宁郡主当年也是这样吗?” 她挽起一抹浅笑,睨向临坐对面的柔宁,“还是只本宫特殊。” “害喜的反应都不尽相同,公主既是如此,日后还是不要再用葡萄酒了,以免伤身。” 太医点头,应和着柔宁郡主这句十分有道理的话。 “是本宫疏忽。”淑妃旋即反应过来,摆手吩咐着宫人,“将葡萄酒暂且撤下,换上好的茶水过来。” “承蒙娘娘挂念。” “本宫只是偶觉不适,并无大碍,不必兴师动众。” 阮瑟笑意不减,却是不留情面地回绝淑妃的关照,“中秋难得尽兴。” “若本宫当真有孕,更不能搅扰今日兴致。” “可若本宫没有遇喜……” “两位太医都为公主诊过脉,公主还是要自欺欺人,是信不过太医院吗?” 一位是陈安请的,一位是李辛请的,不论阮瑟信与不信,都不能偏说半字。 而今日值守太医院的,也只有这两位太医。 散宴在即,哪怕阮瑟有旁的门道,也再于事无补。 柔宁郡主兀自斟了一盏葡萄酒,笑着朝阮瑟举盏,目露嚣张。 “即便云朝公主信得过他们,老夫也信不过他们的医术。” 殿外忽的传来沈太医中气十足的声音,替阮瑟应下柔宁郡主的质问。 “今日中秋,沈太医进宫怎么也不差人知会一声?”赵修翊扬眉,吩咐小太监扶好沈太医。 “太后娘娘凤体有恙,特诏臣进宫请平安脉。” 沈太医被免了礼数,转而看向并排而站的两个太医,“本想等中秋宴后再为皇上请脉,不想方到殿前就听到他们的妄言,一时失了礼数,还望皇上赐罪。” 扫向面色不明的赵修衍,赵修翊随意扬手,“沈太医言重。您既到了太极宫,不妨也为云朝公主看看。” 沈太医领命,瞪了那两名太医一眼后走向阮瑟所在的席位。 “孟姐姐,今日……” 看着沈太医一脸认真地为阮瑟诊脉,柔宁郡主的心都提了起来,“若是不成要怎么办?” “他们两个人,再是庸医也不能诊错脉象。” 孟容璎攥紧长袖下的手,美眸始终望向谢家席,片刻不敢疏忽。 如若不成,她只能剑走偏锋,再行试探。 太极宫中的缄默静谧将一盏茶的功夫拉扯得格外煎熬,沈太医缓缓收手,对着阮瑟摇摇头。 懒得再等那两个不成器的太医,沈太医回禀道:“回皇上,云朝公主身子安康,与半月前无异。并无滑脉,亦无小产之象。” “比起三年前,公主要更为康健,无须多加调理。” 谢夫人闻言看向对面,很是不放心地追问道:“可那两位太医都说瑟瑟有孕……” “一群不成器的昏医。” 沈太医没有留情,毫不避讳地斥道。 “公主才有两个月的身孕,滑脉时有时无,会诊错也不为奇。”其中一人狡辩道。 “号脉时都能瞧出一个月的身孕,都两个月了你还若隐若现,的确不足为奇。”沈太医幽幽道,“王爷和公主若是不放心,可再请太医前来。” “本宫自信得过沈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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