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城外巡查的将士会将他们认作自己人还是敌军,就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况且她和谢家暗卫也不适合再在别院多留。 碧空多云,迎着微暗天光,阮瑟跟随着引路的暗卫走上小径,“别院外可都安排好了?” 这段时日,她被桎梏在这处厢房,丹霞和护送她离京的侍卫也被迷晕、关在一处偏僻院落,不闻外事。 谢家的暗卫一早便摸清楚别院的景况,只等合适的时机动手。 “安排好了。丹霞等人都在小路旁等小姐您过去。” 阮瑟点头,穿行过竹园深筠。 天光不暖,西风料峭,拂面而来时都裹挟着一股凌冽,直教人心头凉寒。 又绕过一条小径,透过竹林罅隙处,阮瑟已然能看到别院高墙,青瓦白墙,笼罩着四四方方的天地,围困生机。 指尖不断摩挲着匕首柄端的摇光星,她沉着嗓音开口,暗携笃定,“御驾是不是已经到了?” “昨日方到西陈军营。” 此前既是与南秦合军攻打怀州,而今又转向南秦皇都,西陈将士在驻扎时便选在边陲之地。 离桓阳城不远不近,仔细做下功夫后,便能四围桓阳。 如今周围城池,的确只有桓阳在苦苦支撑。 “先去西陈皇都,避开边关。”阮瑟波澜无惊地吩咐道。 了却西陈中事,她再无亏欠。 不论是对崔婉颐,还是西陈皇帝,诸般过往,尽归前尘。 ** 一处偏院内,草木凋枯,青苔与蛛网相结,满目荒凉,风过都声微。 院外时不时响起回禀声,混杂着整齐有素的步伐声中,步步迫近又步步远离,教人胆战心惊。 如悬走在高崖边,片刻不敢松懈。 而这种浩大阵势,本不该属于这座别院。 想到暗卫方才看见的南秦兵马,阮瑟面色一沉,眉目都冷冽,“南秦怎么会突然派兵前来?” 而他们竟始终未曾察觉到任何蹊跷。 似是一场忽然而至的大雨,没有任何征兆。 时机又选定得恰好。 偏是在她即将离开别院的前一刻,功败垂成。 别院四周都被精兵包围,层层困囿,声势堪称浩大。 即便她手中有谢家数十暗卫,有侍卫在外接应,可到底是寡不敌众。 如要硬生生开出一条路,必定损失惨重。 握紧匕首,阮瑟坐在石凳上,阖眼筹计着对策。 若难有良策,恐怕还要借着刘芝晗的身份才能行事。 一边估量着别院内的兵力,她一边思索着如何瞒骗过院中人。 片刻后,阮瑟低眸看向身上的锦衣,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划下一大片外裳织料,交给暗卫,嘱托她尽量避开别院中的耳目,去寻刘芝晗的令牌。 “若避无可避,你就同南秦将军说西陈公主半道被劫持,敬王的暗卫和侍从尽数殒身,要桓阳城即刻遣兵驰援。” “是往东向离开的。”阮瑟细细圆着谎。 转而又看向身侧人,她复又叮嘱他们一旦听到争斗声便出去一探,谨防意外。 直至暗卫悄然离开,阮瑟阖眸扶额,缓缓松过一口气。 一场赌局,生死两条路赫然铺陈在她面前。 破局与否,只看这一遭了。 许是一路顺遂,不多时暗卫便折返回到偏院。 刘芝晗的衣裙、令牌尽数在列。 折回落满灰尘的厢房,阮瑟一边解开外裳,一边分神听着暗卫的回禀。 时间紧迫,她的动作都放快许多,生怕延误良机。 “别院内外都守着精兵,院外至少千数。”说着,暗卫一手作八,示意阮瑟。 只是远看,院内院外皆是声势浩荡,兵广将多,如山难越。 “……” 阮瑟了然,缄默一瞬。 八千精兵,足以将整座别院夷为平地。 若她要带着暗卫硬闯出一条生路,尽头怕也只是另一道死门。 不对。 南秦正在全力抵抗西陈进军,周边尚有余力的小国也想趁乱分得一杯羹,桓阳城堪称是孤城绝壁,又怎么会调出八千余精兵,围困别院,只为抓她回城。 一千余众尚有可能。 八千……太过兴师动众,又太过明目张胆。 倏尔想通个中关窍,阮瑟宽解衣带的动作一顿。 南秦远不至于这么肆无忌惮。 来人便只能是西陈或东胤。 二中择一,对她而言都是喜忧参半。 似想到何种可能,按捺住隐隐浮跃在心头的希冀,阮瑟定神片刻,在暗卫耳边低语几句,随即抛却刘芝晗的锦衣华服,干脆利落地换上丫鬟的衣裳。 复又打散云髻,在侧脸抹上些许灰尘遮面,她落后暗卫一盏茶的时间,离开偏院。 走出两条僻静小径后,阮瑟才隐隐听到精兵的脚步声。 掺杂在略显急切的吩咐声和回禀声中,愈显匆惶。 “王爷有令,调拨五千精兵去往东向追寻痕迹,一定要寻到公主踪迹。” “不得有误,不得有伤。” 深筠竹园外,传来掷地有声的命令。 顺着西风卷吹,明晰而真切地传入耳中,字字郑重。 阮瑟忽的一怔。 只王爷二字,似已经昭明一切。 况且转下命令之人的声音,她亦有几分耳熟。 围袭别院的是何人已经不言而喻。 方才乍然浮现在心头的念头被证实,阮瑟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竹枝。 微微湿润的手心都染上清凉。 竭力平复好心境,她阖眸、深吸一口气后走出竹林,定定道:“高大人,不必调兵去寻了。” “本宫无事。” ** 厢房内,一场潦草风月乍然被打断,刘芝晗裹着外裳,迎着料峭西风跪在院中。 而跪在她一侧的,还有穿着锦衣的男子。 滚烫的疼痛感仍挥之不去,刘芝晗不可置信地捂住侧脸,哭诉着无辜与屈辱,“王爷,我所言句句属实。” “云朝公主的确已经和敬王殿下离开,是她心甘情愿的。” “这些人,也都是她要我在桓阳城中寻来的。生怕敬王起了疑心,公主甚至给我下了催情引。” 想到方才被赵修衍的人撞破风月的难看景况,刘芝晗愈发不甘地咬唇,“我已是这副……又怎么会欺瞒王爷?” 更何况,方才她听得真切,阮瑟被人劫持,下落不明。 业障轮回,此时正是她的好时机。 “没有半句虚言?” 赵修衍用剑尖挑起刘芝晗的下颔,眉宇凌冽,目色凉薄,隐隐更挟有未消的怒意。 在收到那封迟来的密信后,他便立即率军寻来别院。 不曾想还是来迟一步。 人去楼空,又下落不明。 若阮瑟当真有三长两短…… 甫一想到高瑞差人回禀的消息,赵修衍的眉目愈发沉冷。 稍稍用力,他挑起剑尖,迫得刘芝晗抬头,“最后一次,如实交代。” “王爷,我没有半句谎话。” “阮瑟真的已经跟随敬王的人离开南秦,今早便已辞行。” “那些男子也是……” “也是本宫什么?” 不待刘芝晗说完,阮瑟猛然推开院门,截断她所有的污蔑,“郡主不妨多说几句,好教本宫也清楚前因后果。” 话落,院内霎时一片寂静,四目相对的瞬间,便连西风都轻柔几分,收敛起满身的料峭秋寒。 抬眸,望向赵修衍蓦然出惊温存的目光,阮瑟停步,朝他温婉一笑,音声都清丽,“赵修衍,我还没走。” “好久不见。”
第105章 择一 ◎“云朝,你执意同雍王离开,重蹈覆辙吗?”◎ 长剑倏然归鞘, 西风催促着阵阵脚步声临近,落叶枯枝都裹挟着寸寸思念,盘旋飘落在裙裳之下。 望着赵修衍疾步上前的身影,阮瑟眼前仿佛忽然朦胧, 氤氲出一片轻而薄的云雾, 遮蔽周遭他物、万籁喧嚣。 仿若只余下千般真切明晰的他。 久别乍逢, 方才高瑞所说的话也句句浮现在她心头,金声玉振。 “您离京的第二日, 王爷便请旨去往怀州, 应对西陈南秦。” “偶有一两次,王爷曾想去信柳山关, 向谢小将军问询您的近况。” “知晓您身陷南秦后,王爷连夜率军从怀州赶来,片刻都不敢停歇。” 方从沙场上下来,他便点了八千精兵一路奔袭, 当真是不要命了。 眸中氤氲出些微湿润, 似一场不期而至的春雨,浇滴到某一片心原,醒绽万物。 来不及生出太多思绪, 提裙,阮瑟迈步上前,同是向他奔赴而去。 本就不远的距离被骤然拉近,好似只走了三两步, 又似跋涉过许久的山川, 她倏然陷入一片温热之中, 清而韵致的迦阑香顿时环抱住她, 萦绕着一种暌违已久的熟稔。 觉察到揽在自己腰间的力道渐收渐紧时, 阮瑟没有出声,沉缄地抬臂回抱住身前人,半枕于他右肩。 “瑟瑟,没事了。” “是我来迟。” 只差一步便芳踪难寻。 他险些以为阮瑟已经被敬王的人带走,又半道被人劫持,无声且无踪。 赵修衍紧紧拥住阮瑟,指尖抚上她青丝,如云柔软,一如往昔。 偏更有睠眄生发其中,如丝如网,密密千结。 恨不能就此将她带在身边,死生契阔,直至一生方休。 可到底不能再不顾她的意愿。 念及此,他稍稍松了力道,想要放开阮瑟。 “没有。” 阮瑟摇摇头,似是毫无察觉一般环紧赵修衍,却刻意避开他左肩,“你来得时机正好。” 若是晚来一步,她怕是已经离开别院,人去楼空。 只是这声势太过浩大,她险些以为是南秦率军前来、围堵别院,引敬王的人进来,顺势将她带走。 所思即所言,阮瑟不禁如实相告。 话落时她不禁松过一口气。 还好是赵修衍。 诸般可能中,唯一的上上签。 “是我思虑欠周。” “也幸好你安然无恙。” 赵修衍垂首,注视着怀中人,认错认得干脆利落。 掌心顺势捧着怀中人的侧脸,他拂去沾染在阮瑟面上的灰尘,目色微沉,“南秦人对你下手了?” 面色染尘,虽不至于遮住她清丽姣好的面容,但难免显露出几分狼狈。 即便当年初见,阮瑟都不至如此。 更遑论方才拥着她时,他能明显感觉到阮瑟又清减些许,腰身都纤细几分,显然这段时日她过得并不好。 抬手拂落存留不多的尘埃,阮瑟摇头,如实相告,“也不算下手,只是……” “阮瑟,本郡主可从未虐待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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