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掌柜看向她空无一人的身后,稍稍有些愣怔,“雍王殿下没有随你一同进来吗?” “王爷还有其他事,今日就不来叨扰了。” 阮瑟一边阖上门,一边回道。 “那就好。” 掌柜闻声,长长舒过一口气。 雅间有窗,方才她无意一瞥,正巧望见阮瑟与一男子携手同往,朝绣坊走来。 锦衣华服,周身贵气不言而散。 即便只是一眼远望,她都能看出那人身份不俗。 而他与阮瑟之间,明明没有太多亲昵的举动,却处处都昭示着情好无间,俨然是一对璧人模样。 个中如何,已是不言而喻。 阮瑟见状哭笑不得,临坐在窗前小榻上,“方才我也以为他会一同进来。” 身侧窗棂半敞,侧目望向长街时,她已经寻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想来那要事也分外急迫。 掌柜连言点头,“雍王殿下筹谋颇深,若不是王爷,楚州牧如今还在怀州兴风作浪。” “王爷若来,绣坊上下定是要好生招待。” 怀州安稳无忧,百姓大多感念朝中、感念雍王,阮瑟能与雍王殿下得成眷属,情好相论,自是好事一桩。 只是雍王并非寻常布衣,她亦担心无心时会言行有失,牵连阮瑟。 如此一来,难免不会有些拘谨,也失了久别重逢的欢欣。 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结,掌柜扬声吩咐丫鬟们把上好的织料送进来,以供阮瑟先行挑选。 织料锦绣,花纹工整,入手更是柔软顺滑,的确是上佳的物什。 纤长白皙的指尖停在一匹天水碧的织料上,阮瑟随口与掌柜话着闲聊,问她何时推卖这些新绣的绸缎。 “我与母亲商定过几个日子,等今日赵婆婆占过卦象后再做定夺。” 言及卦象命道,掌柜很是自然地看向阮瑟,解释道;“赵婆婆通达卜筮问卦,十有七准。正巧今日赵婆婆也在后院,瑟瑟你若有想占的,今日恰能问一卦。” 轻轻摩挲着织料的手一顿,阮瑟稍稍怔神,敛眸低低道:“近日平和顺遂,但也的确有一桩事想问一下卦象。” 她心中已经生出倾向,却还想再得一道天命指引。 不知缘何,阮瑟忽的想起七夕时遇到的那位婆婆。 彼时小畜,她亦受困其中,进退维谷。 而今却不知会是如何…… 仿似在须臾间下定决心,阮瑟侧目,不觉问询道:“赵婆婆问卦时可有避讳?” “不曾。” “瑟瑟你若有想问的,直言便是。” ** 临近午时,酒楼掌柜就差人将肴膳送到绣坊。 待酒楼的人离开后,阮瑟这才和掌柜一道转去后院。 院门半敞,甫一走近她便能清楚看到院中光景。 时值深秋,院中仍开着连绵成片的盛菊,隐隐有芙蓉醒绽其中,更添绮丽风韵。 石桌两侧的人正在对弈,偶有佳肴的香气飘出小院,似催着人落座动箸。 “你们再迟来一会儿,这饭菜都要凉了。” 听到院门处传来的动静,周老夫人一边朝阮瑟招手,一边和周嬷嬷道:“瑟瑟就是玖湘的女儿,你应当还没见过。” 阮瑟浅笑着应声,正欲同出言寒暄时,原本背对着她的赵婆婆忽而转身,与她临面而对。 方一瞧见赵婆婆的面容,她所有话音都沦为欲言又止的诧异。 即便两月不见,婆婆依旧精神矍铄,和蔼如初。 只是阮瑟没想到,缘分会巧合至此。 缓神片刻,阮瑟冁然而道:“见过。” “七夕时,赵婆婆为我占过一卦。” 如扫尘晦,明朗前路。 “是啊,只是老身没想到,姑娘竟是玖湘的女儿。”赵婆婆和蔼一笑,应和道。 观察着阮瑟的面相,赵婆婆的笑容愈发欣慰,“眉目清明,红鸾安稳。” “姑娘近来,似是阔达许多。” “好事似也将近。” 闻言,阮瑟下意识抚上眉心,似有所感地问道:“是姻缘吗?” 赵婆婆未言,笑容和善地指了指穹苍,“万事都自有应照。” “更何况,姑娘已下论断,不是吗?” 的确如此。 铺设在面前的两条道路,她已能望见归途。 半晌缄默,阮瑟心中倏尔开阔,笑着同赵婆婆道谢。 天命东西,而今的确不是沉沦悱恻的时候。 她与赵修衍之间,各有奔赴在身。 亦会有更合宜的相逢。 金风玉露,万籁同待。
第107章 春华 ◎爱意终有期重逢。【正文完】◎ 离开绣坊时, 天色已临近日暮。 似红如橙的霞光铺陈碧空,为日落铺就一道绮丽归途,坦荡相送。 循着大致方位,阮瑟不消多少气力便看到那家金铺。 铺门大敞, 往来其中的客人却不多。 只望进去的一眼, 她便轻易地寻到赵修衍的身影。 男人端正地坐在靠椅上, 眉宇微锁,目色却平淡, 像是正在与掌柜商议什么要事。 半明半昏的天光悄然越过门扉, 临照在他身上,温柔身廓, 更替他敛尽一身冷冽明威。 远望上去,似与寻常世家的公子无异。 见她立在门前未动,有小二上前询问阮瑟的喜好,顺势为她介绍着时下正受夫人小姐喜爱的簪钗。 阮瑟摆摆手, 望住赵修衍所在的方向, 只说自己是来寻人的。 回绝过小二的好意,她径自走向铺中一侧。 交谈的须臾功夫,赵修衍便已经发现她的到来, 止住与掌柜的交谈,他起身迎向阮瑟,“比我预计的时辰要早上些许。” 与此同时,还有一袋尚且温热的东西被塞到她手中。 “还有余温, 吃起来也甜糯些。” 垂眸, 阮瑟一眼便认出这是怀州最负盛名的那家灌香糖。 时隔两月有余, 再度被赵修衍放到她怀里。 “你特意去买的?” 她记得清楚, 这家灌香糖离绣坊还有几条长街的距离, 不远却也不近。 “回来时恰巧路过。”赵修衍拥着她坐回到红木桌旁,低言三两句后继续与掌柜约下前来取物的日子。 剥弄着还有些熨手的灌香糖,阮瑟安静地坐在一旁,偶时分神听一两句交谈。 许是她来得时机不巧,赵修衍已和掌柜商定完毕,只余下些许琐事有待确认。 目光扫向一旁的掌柜,见他正稍显匆惶地收整好宣纸,更是有意无意地避着她,阮瑟眸光一转,临了离开时故意戏谑道:“方才盼我迟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从今早起就有些不同寻常。 论及工匠技艺,上京城中亦是有不少能工巧匠,他又何必舍近求远要来怀州的金铺。 似还要特意回避她。 隐隐有所猜测,语笑嫣然,却并未说破。 “还不是时候。”赵修衍模棱两可地应道,拥着她离开金铺,“正好在怀州,请掌柜做两个长命锁罢了。” 长命锁…… 放眼整个大胤,能得赵修衍馈送长命锁的孩子可不多。 阮瑟立时明悟,更是对宫中乱事有所猜测。 没有多问身外事,待赵修衍交代过掌柜几句,阮瑟便牵着他的手离开金铺。 不消一刻钟的功夫,碧空中的绯霞又明丽些许。 一早停在街外的马车缓缓起行,车舆内,阮瑟顷靠在赵修衍怀中,专心致志地剥着灌香糖。 尝罢一粒,又与他话着闲聊。 多是今日在绣坊的听闻。 “周姐姐知晓你在怀州,临走时还多放了几匹织料,托我转交于你。” 皆是锦绣工整、堪比朝贡的绸缎。 色泽沉稳贵气,却不至于过于耀眼,很适合裁作赵修衍寻常穿用的锦袍。 “楚州牧罪有应得,怀州好不容易得一位两袖清风的好州牧。若不是车上放不下,周姐姐恨不能再多放几匹。” “父皇和皇兄多年来都在整顿世家吏治,楚家会如此是无可回避的因果。” 赵修衍拥紧阮瑟,耳鬓厮磨间,顺口而出的却不是情好低喃,“瑟瑟,江山社稷是我身在君侧应有的思量。” “除却雍王之外,我亦是寻常人。” 若他通达旷远,当年便不会诸般负她,又困她良多。 看不清赵修衍的模样与神色,阮瑟倾身靠在他怀中,气息炽热,迦阑冷冽,两相糅合时,她只觉原本已经有些温凉的灌香糖再度生出熨手的温烫。 仿旧时重现,又诸般不同。 仍是眼前人,心中景却倏然而变。 阖眸,阮瑟轻声而叹。 笃定决心一般,她回拥住赵修衍,似是答非所问,“我知道,可从前终究都过去了。” 她曾以为恨海情天,是孽缘亦是天命,避无可避。 沉浮因他,悲欢各自掺半。 而今风浪既平,折身再度回望那些忏意歉疚、背弃欺哄,有如应卦。 想到今日赵婆婆又为她算出的那卦噬嗑,阮瑟缓缓收紧力道,埋首在赵修衍怀中,“待冬岁时,我们再去国清寺赏早梅,如何?” 周遭蓦然寂静,风声都暂缓,车外的鼎沸人声似也在这刹那归于沉寂,不忍流出半分喧嚣。 好似须臾,又好似过了良久,阮瑟才听到一声笃定的应好。 话音渺然,相拥却愈紧。 万般沉缄之中,似有沉滞与怡愉蔓延其中,此消彼长,无声鼎盛。 ** 三日光景转瞬而逝。 许是心有灵犀,这三日内阮瑟从未与赵修衍提及过分别一事,更未知会他奉州那边的境况;而赵修衍也不曾多过问一句。 每日换过药后,阮瑟便陪赵修衍去书房稍坐片刻。 赵修衍处理边关送回来的信报,她则坐在窗棂下翻阅书籍,养饲花木;待入夜后再相携去长街上闲逛,安然惬意。 寥寥两三日的情好笃深似乎冲抵了离别的匆惶。 怀州城外,千数精兵在列,整齐威严,蓄势待发,只等候着一声令下。 “这是我向赵婆婆求的一道平安符,你记得佩戴在身上。” 城门外,阮瑟替赵修衍系好氅衣,顺势将一枚平安符放到他手上,“在军中时,你自己切莫随意起卦占卜。” “顺其自然,莫窥天道。” 那日离开绣坊时,赵婆婆特意叮嘱过她几句。 直至如今她才转述说与赵修衍听。 “不用担心我,有谢家暗卫在,不会出事的。” 低眸看了一眼平安符,赵修衍拥住阮瑟,一一应下她的叮嘱。 末了他又添道:“瑟瑟,待朝中和怀州安稳之后,我再去寻你。” “会有人在柳山关接应你。” “敬王受着军前牵制,不会再在雍州之外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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