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的人生里冒险次数很少,因为极致的欲望也很少,这是唯一的一次,却也最失败。 她垂着头,手指捏紧了体检报告,在某一瞬间恨透了因为冲动而结的婚。酸楚的眼泪掉在地毯上,慢慢洇湿织物,又因为微不足道而变干消失。 * 储臣午饭后把领导送走,坐在车里休息了半个小时,就出发去了曹村的工地。 马上要过年了,按照道理来讲,工人应该早已返乡,年轻人喜欢早早地与自己的原生家庭割席,他们则不同,任何时间地点都在挂念着家里,心中落叶归根的概念大过天 工地修建了一道气派的大门,他坐在车里,隔着玻璃,看见有人在门口徘徊,是在捡建筑回收物的,就问一旁的钱文东:“春节留了几个人值班?” 钱文东回过头来说:“应该是十几个人吧。” 储臣点头:“安保和消防的工作做好,节假日不要让闲杂人混进来。” “知道了,储总。”钱文东看见他严肃的神情,不自觉坐直了身体,称呼都变了。 大门一进去就是简易的临时办公楼,前面是工人活动的地方,此时却停着两辆挖掘机堵在路中间。 “这怎么回事?” 钱文东也不知道情况,他没事儿也不想往这里跑,乡下多无聊啊,“先下去看看。” 只是还没等他推开车门,楼里就涌出来一群工人目测有二三十个,看着不像是值班的。 其实老陈过桥拐过来的时候就有工人在门口看见了,赶紧去里面通报,激动喊道:“大老板来了。” 他们认识老板的车,车牌号是生意人最喜欢的“888”,于是等着要工资的人一窝疯跑过来讨说法。 一个工地上有几百个工人,大部分都是挂靠外包的,工资按年结,平时如若有需要会预支生活费或者额外开销。 钱文东说工资这笔款项早就打过去,跟他无关。 老陈有点害怕,眼神询问储臣要不要倒回去,人多就是会起哄闹事,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在这停下来。” “都带着情绪,你露面让人看见,一激动起来怕不是要激化矛盾。” 储臣的手已经搭在车门上,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我怕闹得更大。” 工人可不管自己的钱该谁出,谁负责,只知道大老板出现了肯定要解决问题。储臣推开车门,差点被人又撞进去,后背抵在车门上,隐隐泛着疼。 “老板,给我们工钱。” “辛辛苦苦打工一年,连农民工的工资都要拖欠,你们资本家有没有良心的?” 储臣把车门关上,微微定神,他很清楚这些人中有几个带头的故意闹事,沉着声道:“我先了解清楚,半个小时,给你们解决办法。” 情绪激烈的工人不依不饶,眼神愤愤,看这位老板眼神凌厉又严肃,不像是个好说话的,却又怕错失良机,争吵甚嚣尘上,犹豫不决要不要继续。 人群中一道声音冒出来,“什么解决办法,就是不想给钱罢了!” 储臣眼风扫过去,并没有开口,只看了钱文东一眼。小钱总算有所长进,迅速高声吼道:“吵什么吵?在这闹就能有钱了!” 那个冒声的刺儿头声音变弱了点,“少仗势欺人!” 钱文东听了差点炸掉,冲上前去要揍人,“欺你什么了!” 两方几乎打起来,老陈赶忙去拉架,储臣蹙着眉,快速上了二楼。 项目经理和会计等人十分钟左右战战兢兢地爬上楼来,心中猜忌,到底是他妈谁把这事儿捅到上边去的,擦了把汗才进门。 这个项目公司的总负责人是钱文东,没心眼儿,经常过来了只是随便问问,工程上的事不懂,很好说话也好糊弄。 姓储的这位倒是不经常来,但跟钱文东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角色,他一过来大家的神经都得绷紧了。 “储总。”经理颤着声喊道。 储臣坐在不知是谁的办公桌前,默默地抽着烟,随手翻着一沓文件,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会计见他翻页的动作犹如小时被老师检查做作业,冷汗频出,解释前一笔资金的去向由此延伸出来的问题,钱文东正好在此时进来,大喊一声:“放屁,这一批材料的钱不是拨了吗?” “小钱总,那根本不够啊,还有人工物流都是成本。” “少跟我坐地起价,真以为我不了解?” 储臣抽的不是什么好烟,老陈放在车里的他没烟了临时拿的,烟质呛人,他的眼神隔绝在浓白的烟雾后面,颇有股子不好惹的劲头,一直没插话。 差不多分辨清楚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做工地项目的都是人精,上面一松,就手痒了想捞一笔。不过么,这也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的必经之路,处处是陷阱,犯蠢就别怪人家坑你,谁不吃点亏呢。 最终拖欠工人的这笔钱,他同意由公司先行垫付,让人拿了钱回家过年。 钱文东出去打电话了。 储臣随手开了窗户,“这样的情况,不要再出现第二次。我不常来是基于信任,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清楚。” “储总,这次对不住了。”项目经理垂着头道。 “说对不起没有用,我要看到成果。”他眉宇间的阴郁仍未消散:“工地上最怕安全事故,这样闹事出人命你负不了责任。大财小财漏点,我无所谓,但是项目我必然是要做下去的,如若有人想要拖后腿,我手底下有的是人可以换,也绝不会放过找我不痛快的。” 一室的人没有再多说话的了。 天色将晚时,他才从曹村离开。钱文东振振有词地跟他分析起来,那个带头挑刺儿的不简单,得找个机会把人弄走。 储臣说:“你自己把握。” “他妈的真是晦气。”钱文东骂道。 “你能看出问题最好,无关紧要的事放一放,不用太过担心,能闹出的水花也就这样了,现在最应该抓工程进度。” 储臣感觉手背刺痛,抬起来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出一个伤口,血迹已经干涸,伤口周围还有点脏。 他拿出手机看,没有梁晴的消息。 钱文东累了一下午,提议找个地方吃饭。 “我还有事。” “什么事能大过吃饭啊?” “回家。” 到公司后他换了一辆车,自己开回家,又在路边买了消毒药水和包扎的工具,把伤口处理一番。 今天吵架了,不用想也知道梁晴这会儿在哪里。 他还是要回去的,即使她不给自己打一个电话,但是作为男人,他不能放任冷战进行下去。 打开家门前,他的脸上伪装着漫不经心的神情,只当早上的一切都不存在。但是门开后,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生态缸里亮着微弱的光。 梁晴不在。 家里有一些微妙的变化,至于改变了什么他也说不上,只闻到了淡淡的木质。身体很疲倦,在工地待了一下午,很脏,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洗澡。 去书房拿衣服,这才看见自己的衣柜已经腾空,而地板上堆积着几个防尘袋,里面有属于他的东西。 梁晴送走了收纳师,顺便在楼下买了一束玫瑰花,火红的颜色。她没让花店的店员帮忙修剪,准备拿回家来自己弄。 今天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心情混乱,什么正经事都做不下去。她必须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不能陷入某一种情绪里。 开门看见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客厅,黑色的西装裤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泥水,梁晴心想,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这条裤子有多难买? 上万块的衣服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还不能机洗要拿去干洗,烦死了,以为谁天天有空? 再看看他疲惫又阴郁的眼神,居高临下,趾高气昂的气势,她的心脏犹如暴雨天里的湖泊,一下子蓄积着数不清的愤恨和委屈。 他凭什么如此对自己? 凭什么不信任她? “你来干什么?”她张嘴就是倔强又不好听的话。 “对,我不该来。”储臣点点头,拿上车钥匙准备离开,“梁晴,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梁晴咬住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什么也不是,对吧。你当时没有安全感,而恰好我就是那个三观不算太坏、且有经济实力的男人,有资格和你组成家庭,仅此而已。”他缓缓地说着这些话。 梁晴讶异,他竟然记得,自己一年前无意间和别人说过的话。 他走到门口,想到社交网络上她的简介还是单身,她随时可以把自己扫地出门,她穿着最漂亮的裙子去见前男友……桩桩件件,哪件不能证明她并不爱自己的事实呢? 曾经,他以为只要走到高处就能等到自己爱的人,能给她一切,让她过好的生活,是他多想了。所有的事实和十几年前衣衫褴褛的自己并无区别。 她想要就要他,不想要就不要他。 他的手里没有任何筹码。 储臣压抑着情绪和嗓音,背过身去不再看她,“我他妈并不在乎你喜欢过谁,和谁有过美好时光。我只想要你现在是爱我的。” “但就这一点,你都做不到。” 他说完就甩上门离开。 梁晴死死咬着嘴唇,仰起头看天花板,她绝对不会挽留他,绝对不会。
第79章 这一架把两人所有的理智都吵没了, 颇有些决裂的意味。 后面的两天,储臣没有再回来,梁晴当然也不可能去新房子那边。其实当天晚上她大概就猜到了他是看到书房里的防尘袋, 误会了什么。 但是梁晴一点都不想解释, 因为他的话已经说出口,给她带来的伤害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尽管生气, 但梁晴依然维持着固定的作息规律, 白天研究菜谱,拍视频,吃过晚饭就去书房录一些课件视频,两个账号被她经营得分别都有了几十万的粉丝体量,因为有效输出,才产生价值,对此她再次认定自己是个人才。 这天她更新完,点击进去自己的主页, 看见简介上还写着28岁, 就手动改到了29岁,顺便把后面的单身也改掉了。 忙完所有的工作, 去健身房运动了一个小时,浑身是汗酣畅淋漓,但是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又觉得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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