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诧异地看着靳斯言,犹如一个定格的画面。 这个没有被设定在他运行程序里的动作,他做起来并不自然,收回手时还有些弱不可察的僵硬。 江好看着碗里的荔枝肉,片刻后,继续说她刚才没说完的话,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具体出发时间还没有确定,还在等护照下来,出发之前告诉您。” 她一直挂着大方得体的笑容,礼貌地回应着靳老的每一个话题。 她的食量不大,偶尔动几筷子,只夹自己面前的几道菜。碗里那块荔枝肉,始终被冷落,也没有被她夹出来,就那么在碗里搁置着。 直到这一餐结束,大家离开餐厅。靳斯言回身看着江好坐过的位置,她的餐桌礼仪很好,所有餐具都摆放得端正,碗里唯独留下那块他夹给她的荔枝肉。 他站在原地,注视良久,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敛眸将情绪藏起。 回过头,视线与不远处的江好撞上。 不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 午后阳光融融,透过磨砂玻璃,在她身上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洋房里安静无声,细小的微尘在光线里浮动,两人的视线胶着在一起,仿佛世间一切都静止下来。 他们停留在对方眼底。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就只有一会儿。 江好开口说着,声音轻而缓。 “哑巴。” 哑巴不说是因为不能说。 那你呢?靳斯言。 你不说是因为什么? 那天靳斯言送江好到楼下,在车里坐了很久。 在哈巴雪山下,她送他的那只易拉罐拉环“戒指”,此刻在他手中轻轻把玩着。 他在思考她说的话。 手机震动,他回神来翻过屏幕。 意外的,是江好的电话。 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看向窗外这栋大楼的某一层,“好好,怎么了?” “靳斯言,你帮帮我,我该怎么办……” 电话那端,江好的声音慌乱无措,吐字都隐约打着颤。 她早已经不会在他面前展露出这一面。 靳斯言身形一僵,霎时感觉心脏如坠冰窖。
第三十七章 你今晚能不能别走…… 从靳斯言的车下来, 江好上楼打开房门。 花生刚睡醒,没有和往常一样到门口来迎接她,趴在沙发上睁开眼, 朝着她叫了一声。 她进门洗了手, 摸了摸它的脑袋,远远见它的碗里还有粮和冻干没吃完, 给它换了一份新的,转身去洗漱。 她今晚打算把下一站的计划再完善一下, 检查一下还有哪些需要准备。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正要走去电脑桌前坐下。 忽然—— 花生弓着身,极为急促地呼吸着。 吸气的声音短而连续,如同人类的抽噎一般,因为太过剧烈整个身体都跟着呼吸而起伏。 江好一下子僵在原地, 看着眼前这一幕, 瞳孔骤缩。手上脱力, 玻璃杯从手中滑落,砸在毛绒地毯里,水打湿了一片。 大脑里恍惚地将眼前的景象, 与记忆中某个画面慢慢重合。 外婆在弥留之际,失去意识, 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痛苦地喘息, 每一次呼吸都很重,随着呼吸这个过程而剧烈起伏着。 她艰难用口呼吸时的声音, 面颊消瘦凹陷, 皮肤呈现出的灰青色。 所有细节都是那样清晰地,存在于江好的脑海中。 江好僵直站着,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大脑无法思考,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做出反应。 回忆如潮水一般,窒息感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溺毙。 仿佛那些痛苦只是暂时被掩埋在冰山之下,在邮轮撞上冰山时,冰山崩塌,所有的痛苦再度浮出水面。 十几秒的时间,却好像无比漫长。 花生慢慢平缓下来,换了个姿势蹲趴下来,两只手揣在前面,腿弯着,成一个蜷缩的蹲姿,仍是窝在刚才的位置。 江好勉强恢复些知觉,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到窗边,扶着窗框往下看。 那辆熟悉的轿跑,就停在他常停的位置。 江好掏出手机,手上不稳地摔在了地上。她捡起来,拨出一个刻在大脑深处的号码。 所有一切都好似条件反射的举动。 “嘟——” 听筒里响起第一声回铃音,她焦急地等待着,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倏然,花生又猛地开始弓起身急促呼吸,和刚才的情况如出一辙。 她举着手机跑回沙发边,看着它难受的模样,伸出手想触碰它,却又僵在了半空中。 她好害怕。 好害怕它就像是肥皂水吹出的泡泡,稍不注意就破碎在她指尖。 只能这么目睹着它痛苦。 “好好,怎么了?” 听筒里传出靳斯言的声音,经由信号传播之后,在夜色里更显温柔。 那一刻,江好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生的浮木,对着手机急切地说道:“靳斯言,怎么办,你帮帮我……” 江好仓皇地向他求助。 电话那头是车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他的嗓音混杂着夜风的呼呼声,传进她的耳朵里。 “马上到。” 江好无措地守在沙发边,指尖深深陷进掌心里,痛觉让她勉强镇定着。走廊里响起脚步声的同时,跑过去开了门。 她身上是单薄的睡衣,靳斯言揽着她走进房间里,将门合上。 扶着她的手臂,将她上下看着,语气里有着太多关切,“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 江好如泪失禁一般,控制不住地掉眼泪,慌乱得声音都在发抖。 “花生、花生它……” 她的话音未落,花生再次出现之前的情况。 靳斯言走近,没有马上碰它,等待它平缓下来。先检查了它口中有无异物,又看它身上是否有伤口。 “应该是生病了。” 他回过头,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他的身边,满脸泪痕,一张小脸煞白,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病人。 “上午出门之前还好好的,刚刚突然间就反复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我没有照顾好它……” 他的心脏被紧紧揪着,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向他。 “好好,看着我的眼睛,冷静下来。”他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清晰,声音镇定而和缓,循循地引导着她,“你完全有处理任何事的能力,只是紧张了,对不对?” 江好望向那双让人依眷的眼眸,大脑努力转动着,试图读懂他说的每一个字。 他掌心的温度传导过来,她慢慢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回暖,心脏暂时回到胸腔里。 她点点头,喃喃着,重复他说的话,“对,我完全有处理任何事的能力……” 靳斯言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一种鼓励,“那你想想,我们现在需要怎么做?” “医院,”她看见他赞同的目光,“送花生去医院。” 她的思绪逐渐清明,巨大的不安被暂时镇压在大脑指挥的行动之下,边说着边转身去拿花生的航空箱。 靳斯言看着她的身影,点开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声音一如往常的淡漠。 “找一家还在营业的宠物医院,筛选医生和设备条件,把地址发给我。” 江好小心地把花生放进航空箱里,关好箱门,起身匆匆就要往外走。 靳斯言挂断电话,拦住她。 接过她手中的航空箱,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皱了皱眉头,“穿好外套。” 江好随手拿了一件衣柜里的长款毛衣外套,在靳斯言的目光下,把扣子一颗颗系好。 两人一块下楼。 助理已经把地址发过来,医院距离江好住的小区几公里远。 他随手回复“辛苦,报加班费”。 打着方向盘,驶入主道。 车内安静,只剩下导航冰冷的机械女声。 江好坐在副驾驶位,航空箱放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护着。低头沉默地看着花生恹恹的病态,落下的发丝挡住了她的侧脸。 靳斯言看向后视镜,里边映照着她的模样。 道路两旁的路灯昏黄,光影明灭落在她身上,她低垂着脑袋,眼泪像断了线的小珍珠,接连无声地往下落。 她并不是软弱无法独立处理事情,在大部分时间,她都很坚韧。 只是今天的情况格外不同。 车缓缓在路口停下,等待着红灯跳转成绿灯。 在这个针落可闻的空间里,一声极轻的啜泣,也显得尤为清晰。 靳斯言宽大的掌心覆在她冰冷的手背上。 江好抬起头,苍白素净的脸上,眼眶和鼻尖泛着红,纤长的眼睫被泪水打湿。 他手上慢慢收拢,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没有言语,掌心温热的温度却告诉她—— 我在。 到达目的地。 靳斯言下车绕到另一侧,替江好打开车门,单手接过放在她腿上航空箱。 江好胡乱用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这才恍然发觉,小猫和航空箱的重量压在腿上,加上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没有变动,她的腿此刻发着麻,无法动作。 她重重地捶了捶腿,很是着急。 靳斯言俯身,轻轻替她揉着大腿,放松肌肉。 他的手干净,漂亮,手背上青筋分明。 不带任何情欲色彩,但隔着一条单薄的居家睡裤,这样的亲密接触,还是让江好红了脸颊。 片刻后,她按住他的手,声音细若蚊吟:“好了……” 靳斯言自然没有错过她面色的变化,弯唇笑了一下,就着那个姿势,反手将她扶了起来。 医院灯火通明。 诊室冷白色的灯光,将江好的皮肤映照得像枝头轻雪一般。 她将花生从航空箱里,轻轻地抱出来,花生窝在诊台上,全然没有平时的活泼。 医生一边做着基础检查,一边询问情况,“小猫今天的进食情况怎么样?” “中午出门前放的猫粮,只吃了不到十克。” 靳斯言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柔软的发丝披在身后,露出一段柔嫩白皙的脖颈。 她心无旁骛地听着医生说话。 声音仍有些哭过之后的鼻音,但已然从情绪中脱离出来,清晰准确地回答着问题。 “初步判断是呼吸道感染病毒,考虑做一个pcr检查。”医生如是说着,在电脑上录入着信息,打下病例。 等到呼吸道检查出了结果。 支原体阳性,加上携带疱疹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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