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对话更像自动播放的电视剧。 叶绍瑶把手机放在板墙上充当背景音,听他们说得有来有回。 “她那哪叫恢复训练,明明是在百忙中抽了两个小时理疗。” 不过话说回来,容翡对刚才的比赛很有分享欲。 “今天M国和加国的冰舞组合在赛场上杀疯了,我头回在一场比赛看到两组进入九十分俱乐部。” 当今冰舞格局,Eva/Rowan毋庸置疑是最强组合。 但随着第一梯队不断追逐,他们已经不复前几个赛季的绝对统治力。 虽然稳定性依然可观,很少再出现大断层的分数,评论人更倾向于是几个欧美国家和华夏互相扯头花。 “九十分?” 叶绍瑶没忍住出声,系鞋带的手一顿。 她只是一天没关注赛场,怎么世界好像背着她进化了。 不说容翡和栗桐没见过,她也没见过能上九十分的韵律舞。 白黑组合破纪录了。 打算上冰的心思往后推,她先拉着季林越绕内场走了两圈,听栗桐对今天的赛况如数家珍。 容翡陪赛的双人滑打头阵,华夏队仅次于俄国和M国,优先拿到八分。 女单项目堪称楚河汉界,前三的交椅就在俄国、R国和加国手里打转。 栗桐凭借一套完美的短节目保住第二梯队的小翘楚,暂列第四,积七分。 冰舞诚如刚才所说,M加两国争霸,几个欧洲国家也勉强插一脚浑水,纵歌/程堰排在第六位,获得四分。 说到这里,程堰有些绷不住:“下半区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群老外就算了,偏偏都是冰舞强国。 “我不允许你忤逆这个分组。”栗桐声音时大时小。 随即是一声惨叫,程堰应该被几个女生包抄,混乱中挨了一脚。 叶绍瑶像看了场没画面的喜剧。 同组的意大利没有女单选手。 德国没有双人滑运动员。 难怪。 栗桐混在孩子堆里打闹,被容翡收回手机以示警告,匆忙撂下电话:“我们的车快到了,你俩安心训练吧。” 牺牲参与万人盛会的机会,泡在没几个人影的冰场,她都不忍心再多打扰。 通话结束。 季林越忙不迭问:“怎么样?” 叶绍瑶和他短暂对视,眨了眨眼。 “我们三项已经累计十九分,男单短节目在明天早上,”她先做下结论,“只要秦森河不垫底,我们进自由滑的机会非常大。” 季林越看她会错了意,笑着叹了一声:“我关心的是你的脚踝。” “听实话吗?还没好全。” 热身结束,她重新穿回冰鞋,脚踝的胀痛感没那么明显。 但一圈一圈扣紧鞋带,蝴蝶结栓得小心翼翼。 她倒吸一口凉气,被勒得腱鞘疼。 斟酌片刻,她把鞋带松了松,再调整鞋舌,让右脚在鞋中尽量舒适。 但鞋帮与脚踝的空隙太大,反而容易导致更严重的受伤。 埋头犹豫的时候,视线范围多出一只白净的手,隐约可见青色纹路。 “给你。”季林越递来一个小包裹。 “这是什么?” 叶绍瑶捏了捏。 软软的,应该是硅胶质地。 “护踝和鞋垫,可以提供缓冲。” 她带着玩笑的审视:“早有准备?不会一直等着我受伤吧。” 什么胡思乱想,季林越给她一记脑瓜蹦:“叫的药店闪送。” 硅胶垫贴在鞋帮内侧,用以填充空隙,叶绍瑶摸索着挤了三片,勉强稳定脚踝。 季林越蹲身检查她的装备。 “异物感强吗?” “受伤的地方的确比较敏感,但脚踝有劲了。” 刚才陆地热身的单脚平衡还有些吃力,现在上冰好像脚下生风,支撑她完成了一组步法滑行。 一个结环步绕到季林越跟前,她发出邀请:“开始训练吧。” 训练馆很空荡,回音在四处碰壁,滞后地落进耳朵。 “嗯。” 窗外有灯火。 鸟巢和训练馆只隔了两条街。 他们甚至可以听见主持人应和随时切换的音乐,在各国运动员入场的时候,念出一段又一段旁白。 最后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国家。 “PeoplesRepublicofChina,中国。” 激昂的《歌唱祖国》管弦乐响起,逐渐升高的音阶把现场的氛围推向高潮。 手里的刀套好像变成一面小旗,跟着强有力的节奏摇动,和举国同庆的08年奥运会一样。 叶绍瑶恍惚听到来自八万人的欢呼。 “参加本届冬奥会的华夏代表团由387人组成,其中运动员176人,是冬奥会参赛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届。 “我们不乏有四次参加冬奥会的老将,更有许多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们,实现了七个大项、十五个分项全项参赛。 “四年前的平昌冬奥会,我们或许羽翼未丰,四年后的首都,华夏代表团将努力创造属于每一位运动员的历史最好成绩。 “希望他们有干净的志气和勇气,不负汗水和韶华。”* 手机振动两声,显示栗桐的未接来电。 叶绍瑶还在狐疑,对方直接从微信call了视频。 “这么着急?”她还没来得及说完。 “嘘,你听。” 现场太嘈杂,有人因为找错座位四处滑跪,有人很快和其他国家运动员友好握手,但听不懂彼此的奇怪口语。 直到一个有力的声音盖住所有。 “我宣布,首都2022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开幕!”* 栗桐是个负责的前线联络员。 经验告诉她即将发生什么,镜头一推,她将手机对准一片漆黑。 叶绍瑶依稀分辨出,那是鸟巢之外的穹顶。 她举着手机,透过训练馆的玻璃幕墙,看到了镜头里的,镜头外的璀璨烟火。 “像一棵迎客松。”季林越在身边自语。 “好浪漫。” 鸟巢分明只有手掌大的一点,但升腾的烟花映亮了近处的水立方,还有更远处的万家灯火。 星星点点垂落,像撒下金箔。 视频不知在什么时候挂断,消息进入的声音没消停过。 冯教练传来第一视角的入场仪式,画外音全是她的吱哇叫。 栗桐发来《Imagine》*的全员合唱。 现场音响声很大,他们的调被带跑得没边,但谁也没去想纠谁的错。 还有其他朋友们的,将刚才那簇烟花从升起定格到绽放,好像触手可及。 又怎么不算参与了呢。 …… 次日,秦森河在短节目中拿到赛季最好的85.26分,助力华夏再夺七分。 自此,团体赛首场全部结束。 华夏队以二十六积分于J国并列,晋级团体决赛。 个人赛的官方训练和团体第三个比赛日时间冲突,叶绍瑶和季林越在早场结束后赶到看台,冰舞自由舞和男单自由滑即将开始。 这是他们第一次走进这个场馆。 可以容纳近万人的观众席,在入场结束后的上座率也不过一半。 “是因为疫情限流了吗?”叶绍瑶问。 容翡点头:“要不是得硬着头皮赚钱,放不放票都难说。” 疫情当道,经济下行,各行各业都很艰难。 叶绍瑶看运动员入场,戴着口罩完成五分钟练习,正式比赛时才能暂时摘下。 但冰迷依然拿出最真挚的热情。 千呼万唤下,首轮积分排名第五的加国打头阵登场。 前天,加国一号组合的韵律舞突破九十分,状态恢复得堪比乘上火箭。 音乐响起,一段富有民族风情的《查尔达什舞曲》直接将人们带入万里外的匈牙利。 随后小提琴主导的快板部分,选手进入契合节奏的联合旋转。 分明是民间音乐,优雅的肢体间却带了些宫廷味道。 “到年纪了,看节目都要热泪盈眶。”容翡眼底含着似有若无的泪意,加入鼓掌的队伍。 她也是被这套节目征服的一员。 一潮退却,观众欢喝着送别。 一潮又起,华夏组合纵歌/程堰准备亮相。 但上组分数出来得有些慢,不知在哪个环节出现问题。 纵歌和程堰绕场子好几圈,反复练习易错的步法。 回头看,还没结果。 “纵歌,小程。”冯教练招手。 趁还有时间,两人回到场边,听教练最后的叮嘱。 叶绍瑶时刻注视场上的动向,虽然听不清内容,但看冯教练手脚并用,大抵是在纠正动作。 “Thescoresrelease.” 终于。 播报员一声响,瞬间拉回所有人的目光。 头顶四方大屏向每个方向的观众展示加国组合的成绩,技术分69.49分,节目内容分55.66分,总分125.15分。 两套节目的分数能在赛季最佳的榜单名列前茅。 滑向冰场,程堰明显动作僵硬。 难得和这样的高手同台竞技,珠玉在前,不可能不受影响。 压力山大。 “你喊两声?”叶绍瑶问季林越。 得到婉拒的答复,她又转头向容翡:“你给说句加油吧。” 容翡也摇头:“他们会更紧张。” 卡在倒计时结束前,纵歌和程堰才尽量放松下来,摆好开场动作,等待音乐降临。 高压之下,会有怎样的表现呢。 叶绍瑶有些不忍旁观,眼睛眯了条缝,双手攥着季林越的胳膊,全靠他带回现场报道。 “蛇形步有些紧,”现场没有实时计分栏,季林越肉眼判断,“应该在二级左右。” “同捻步还不错,但提级条件好像不够。” “两组托举,没有问题。” 叶绍瑶插嘴:“你的解说越来越马虎了。” “联合旋转能有四级。”顺应她的评价,季林越将马虎进行到底。 他实在不是干解说的料。 容翡配合着补充细节:“纵/程在后半段滑得很松弛,可能是舞蹈衔接踉跄之后,心死了吧。” 从肌肉紧绷到大开大合,叶绍瑶张眼欣赏完最后的编排动作,两人几乎跪在冰面上。 心死了,身体也累够呛。 的确不容易。 对于首登冬奥会的年轻小将来说,能够基本无瑕疵完成两套动作,就足够树一座属于个人的里程碑。 纵歌看程堰顺势躺在冰面,觉得有些害臊:“你快起来,父老乡亲看着呢。” 播报员的声音高亢不减:“华夏选手,纵歌/程堰。” 一场属于华夏冰舞的、属于纵/程的首都奥运首秀,结束。 转场到等分区,冯蒹葭等候多时,笑得皱纹都深了几条。 “比集训时还要好。” 他们知道自己和世界顶尖的差距,所以即使身披压力,也不会过分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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