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华彩,夺目。 在盛大的光芒之中,花冬低下头,满眼柔情:“此时此刻,我想亲吻我的新娘。” 我没说话。 “监控视频早就被我销毁了,你没有任何把柄在我手上。所以,丘姰,如果你想拒绝的话,随时可以推开我。” 他缓慢靠近我,低沉的呼吸落向我唇瓣。 我没有推开他,而是踮起脚尖,迎上去。 纯情的,柔和的,不带一丝戾气的。 没有互撕,也没有互咬。 一个普通的,正常的吻。 一个我以为永远不会属于丘姰和花冬的吻。 明明前不久我还疯狂想要找人轮了他。 可现在,我想的却是,他的嘴唇,好像,还挺甜的。 “我们可以出去玩上一整年,绕整个地球转一圈。”花冬歪头靠在我肩上,“远离丘氏,远离花氏,远离一切纷纷扰扰,就我们两个人。” 我侧头看向他,他的视线正静静地落向前方的邮轮上,像在展望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难得的,没有倨傲,没有讥讽,没有挑衅,就,只有满满的,对未来的憧憬。 “和我试试,好不好?”他低低地问。 明明不含任何爱字,却如同缱绻情话。 我咽下事先准备好的,许许多多,各种各样嘲笑、羞辱、拒绝的话语,只对他说了一个字。 “好。” 于是,婚礼如期而至。 丘花两家的联姻一直备受瞩目,婚礼当天全市的媒体几乎都来到了酒店,大部分都被乐琳派人拦在了外面,只放行了两三家信得过的。 媒体,安保,布置,交际,这些原本都是花胜安排的。如今上上下下全被乐琳包揽,且完成得更好,更妥帖。举手投足都带着气场,再不复往日的柔弱怯懦。 死了老公的女人,身上总能焕发出力量与光彩。 上台前,我被黄婉和化妆师按在准备室,补了一次又一次妆。 “今天我家小姰绝对不能被媒体拍到丑照!”黄婉郑重其事,“一定要是最漂亮最完美的新娘子!” “夫人放心……”化妆师拍着马屁,“丘小姐随便哪个角度都美得无与伦比,怎么拍都好看的。” 我满身都是钻石,手上,耳朵上,脖子上,婚纱上,就连头发上都镶嵌了好几串碎钻垂落下来,随着头纱一起晃来晃去,从头到脚都在闪着光。 确实挺无与伦比的。 而我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就连坐着时也感到无比沉重。 全身上下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金山牢牢压制着。 无法站立,无法翻身。 “麻烦死了。”我试图扯下头上那些钻石,被黄婉拦住。 “小姰,今天是你人生中最美好、最重要的时刻,必须要做全场最璀璨夺目的那一个才行!”她语重心长。 “不过是区区一场婚礼而已,怎么就成我人生最美好、最重要的时刻了?我又不是明天就会死,未来还有那么长的人生等着我呢,以后的美好时刻数不胜数,妈,你能不能不要咒我!?”我皱眉。 为了这场婚礼,黄婉甚至拉着我把头发染回了黑色,坚决不允许我顶着一头金发走上红毯。 “呸呸呸!婚礼上不许说咒这个字!多不吉利!”黄婉笑脸盈盈。 上台之前,丘权满意地打量着我:“不错,今天难得像个正常人。” “爸,您的意思是我平时不正常吗?”我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丘权不打算在今天跟我吵架,大方地挥挥手:“好好好,你丘姰是全天下最正常的人行了吧。” 我摆弄着耳朵上的钻石坠子,问:“今天都来了哪些人?” 丘权道:“该来的都来了,丘氏的人,花氏的人,各家的少爷小姐,你和小冬的朋友,丘花两家的同盟,都齐了。 对了,有个很显眼的光头女,带了一大帮黑社会般的小弟,那是你熟人吧?像什么话!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敢请过来!” 那可是给您老提供绝育药的恩人。 我含笑不语,把脏话咽回了肚子里。 礼堂的大门缓缓打开,新娘挽着父亲的胳膊,一步一步踏上红毯,望向等候在红毯尽头的新郎。 今天的花大少爷,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俊美,华丽,精致。从皮鞋、礼服到一根小小的头发丝,都透着无上贵气。 金光闪闪,神采飞扬。 他笔直地站在灯光下,温柔凝视着我,嘴边勾起浅浅的笑意。 ——“对了,你听说过吗?” ——“男人殴打妻子,是不会受到任何处罚的。” 这是十八岁的花冬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那时的他,嘴边也是带着这样的笑容。 人心,真的很容易受到迷惑。 心情好的时候,眼睛里总会自带滤镜,觉得那个满身绚丽光芒的新郎,似乎是真心爱你的。 然而,当滤镜褪去之后,才会真正看清楚,那些所谓的光芒,正散发着刺鼻的,浓烈的恶臭。 我停下脚步,从丘权的臂弯里抽回手。 “又怎么了?”丘权皱眉,“别在这种时候发疯。” 我没说话,转头望向台下的庄咏,她微微一笑,抬了下胳膊,事先安排在后台的小弟立刻接收到信号,将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婚纱照集锦,切换成了一个录像。 “是花冬指使我们干的!” 凄厉的男声从音箱里传出来。 礼堂内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大屏幕。 画面里,穿着病号服的程渐与霍壬正对着镜头泣不成声。 “花冬逼迫我们给丘小姐下迷药,教唆我们侵犯她,他还想录下丘小姐被羞辱的画面用来威胁她。如果不是丘小姐聪明睿智,及时发现了不对劲,后果不堪设想!” “花冬不但想破坏丘小姐的清誉,还打算借此踩在整个丘氏的头上!他仇视丘氏,嫉妒丘小姐比他更优秀,他就是个自私自利、内心阴暗、狠毒至极的疯子!” “花冬亲口说的,娶了丘小姐后,一定会日夜凌辱虐待她,他要把丘家辛苦培养长大的娇贵公主,摧残成一块破布!” “一切都是花冬的阴谋!” 台下一片死寂。 短短几分钟的视频,循环播放了无数遍。 每个人都清清楚楚看见、听见了视频里的内容。 把我骗去酒吧,在我杯子里下药,在包厢内安装针孔摄像头。 这一切的一切,背后的那个操纵者,是我那俊美无双的新郎。 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 以程渐和霍壬那点胆子,随便吓一吓,就全招了。 知道幕后策划是花冬后,我笑到差点喘不过气,笑到把两个学长吓失了禁。 太好了,太好了。 简直是送上门的把柄。 当初把程渐和霍壬扔进精神病院后,我打开摄像头,命令这两个瑟瑟发抖的废物,把我教给他们的台词一字一句背出来。 为了显得更加真实、声情并茂一点,我拍了好几个版本。 那叫一个煞费苦心。 之所以假装不知情,没有第一时间拿着视频找花冬算账,是因为,我要等,慢慢地等,耐心地等。 等到花冬迎来人生中最华丽的时刻,再让他坠落。 比如,此时此刻。 我不是什么好人。 花冬也不是什么好人。 两个烂人凑到一起,谁折磨谁都合情合理。 平时和他斗一斗,玩一玩,倒是挺有趣味的。 可他偏偏,要和我结婚。 我前面已经提醒过他无数次了,取消婚礼,取消婚礼。因为一旦站到了婚礼红毯上,我一定会毁掉他的,我那么苦口婆心,那么心慈手软,可他非要死皮赖脸地、想方设法地勾引我,想要将我拉入名为婚姻的炼狱。 那我就只能,配合他了。 只需要收起锋芒,配合他演一下纯爱,他马上就主动删掉了我把他推下楼梯的监控。 我的把柄没了,他的把柄却还在。 毁掉他,轻而易举。 是他自找的。 在视频里两位学长的哭嚎声中,我望向不远处的新郎。 花冬僵在原地,上扬的嘴角早已垂落下去,漂亮的脸庞一点一点被死灰覆盖。 最骄傲,最高贵,最爱面子的大少爷,正在被整个礼堂的人用震惊、嫌恶的眼神审视着。 华丽的金箔玫瑰,彻彻底底地,枯萎了。 亲爱的冬冬哥哥,你看,我没有食言吧? 我说过,我一定,一定会狠狠报复回来的。 ——“和我试试,好不好?” 那晚纯情的,真诚的,充满期待的脸,与此刻这个错愕的,绝望的,万念俱灰的脸交叠在一起。 滑稽而丑陋。 我与他视线交合,微笑着张开唇瓣。 “试你爹去吧。” 然后,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外面的世界。 婚姻这种脏东西,千万不能随便尝试。 哪怕对方拿出几十亿的邮轮,也不能试。 这一次,连旁边的丘权都没有来拦我。 纵是再专横的父母,也不会忍心阻拦一个被恶毒未婚夫伤透了心、在绝望中选择逃婚的可怜女儿。 何况,这个恶毒未婚夫,还羞辱了他们最重视的丘氏。 从此,他们再也不会站在花冬那边。 我扯下身上那些钻石,一颗接着一颗,撒在自己走过的路上。 候在酒店外的媒体纷纷举起相机对准我,每人脸上都是困惑。 我握住其中一个记者的话筒,笑容灿烂:“大家好,我正式宣布,丘姰和花冬,散了。” 众人哑然。 聪明的人已经开始掏出手机编辑新闻抢先发布。 这些记者,以及宾客,都托我的福捡到了大便宜。 毕竟,平时他们哪有机会见识到这么精彩的戏码呢? 人群之外,一个推着电动车的男人,正站在路边等候我。 淑姐将酒店地址告诉了檀轻,他骑着那辆廉价的破电动车,穿着那款最保守的男仆装,摇摇晃晃地赶了过来。 我们隔着人群相望,檀轻穿过密密麻麻的镜头,走到我面前,单膝跪下,拂去我婚纱裙摆上沾到的尘土。 我低头看着他:“不发烧了?” 檀轻睫毛颤动着:“不烧了。” 脸那么红,我看他还挺烧的。 我坐上他的车后座:“去鹤园。” 檀轻嗓音低哑:“好的,主人。” 婚礼,宾客,记者,丘氏,花氏。 皆被抛在了一辆小小的电动车后面。 带着我,远离纷扰,远离喧嚣。 我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慢慢箍紧。 像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晚一样,檀轻的后背又是一僵,两只耳朵瞬间变成血红色,紧张地挺直身子,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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