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白浑身懒骨头,缓了十分钟才从床上坐起来,晨起后的嗓音是哑的:“去哪儿,我送你。” 林杳揣了根录音笔在身上,头都不抬一下:“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去。” 他默了默,长吐一口气,翻身下床:“坐我的车不行?” 林杳刚把外套的袖子套好,闻言又脱下,“那你快点。” 沈郁白开车的时候还在打呵欠,林杳想起他胳膊还受着伤:“你胳膊怎么样了?” 他像是不那么在意的样子,嗓音松散着:“能正常开车,但开赛车的话……估计够呛。” 林杳的手指一蜷,她把沈郁白受伤的事往自己身上揽着,这一秒觉得自己像个撕碎别人梦想的恶人。 “我……抱歉。”她沉沉开口。 沈郁白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停在了红灯的十字路口。 “不用感到抱歉。”他侧了侧头,眼睫垂着,“我要是打算继续在这行待下去,就不会回国了,所以本来也不会再打比赛了,没差。” “那你以后要做什么?” 他沉吟了很久,绿灯亮了以后就踩了油门,半路上才慢慢说:“不知道,可能开个俱乐部当老板,或者建个自己的车队看看吧,没想过。” 车开到了恒昌饭店,林杳拿好东西下车,在大门口看见了聂湛,林杳把录音笔给他,让他揣在身上。 聂湛手里还拎着个箱子,问她:“你待会儿怎么拍?” 林杳:“我会跟工作人员说清楚,到时候装成服务员进去。” 聂湛摁开了录音笔,塞进口袋里,林杳跟他说:“结束以后,我们谈谈,聊你知道的事。” 他抿了抿嘴唇:“没什么好聊的。” 他只是以此作为金友媛那个礼物的回礼。 沈郁白的车窗还没拉上去,他偏了偏头,微微眯住眼,手指不轻不重地敲着,不小心摁到了喇叭,平地惊起一声车笛声。 这个时候林杳已经进去了,掏出警察证以后让饭店的经理借了她一套衣服换,捂上口罩,把头发用夹子抓起来,等着马国庆来。 他倒是挺会摆架子,一个多小时以后错过饭点了才来,直接上了二楼的包厢。 林杳等着后厨备好餐,把手机装在衣服胸口的口袋里,露出摄像头,戴上手套后推着餐车过去。 她敲了敲门,聂湛回了“进。” 林杳把头往下低,没抬眼睛去看桌子上的东西,直到她把餐车里的盘子一个个往上端,看见了聂湛带的盒子里的东西,都是红色的钞票。 林杳直了直身子,让胸口手机的摄像头能拍到桌子上的钱和马国庆的脸。 马国庆抿了口茶,突然笑了两声:“这姑娘灵活啊,知道桌子上的钱是不该看的东西,都不多瞅两眼的,一下子就把头低下去了,哈哈哈哈。” 她不说话,假装干笑了两声,折身回了餐车旁边继续端菜,期间跟聂湛对了个眼神。 马国庆转着手边的茶杯,突然像唠家常一样问聂湛:“你爸前段时间还跟我打电话,说他想回家看看你们,回去了吗?” 林杳注意到聂湛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脸上的表情却不动,像是麻木了。 “没有。” 马国庆往椅子上靠了靠,啧啧几声:“躲了十二年,也辛苦他了啊,你放心,拿了这些钱,我肯定替他办好事,抓不着他的。” 聂湛突然皱眉。 林杳的手一顿,片刻后佯装无事地把盘子往桌子上搁。 这很不对劲,像是把自己的错处一点都不遮掩地告诉他们,尤其是林杳这个服务员还在场,他怎么可能蠢到大大方方地说出这种话。 林杳心里警铃大作,但还是装了下去,经过马国庆身边的时候,他随手拿起盒子里的钱往林杳手里塞,还笑眯眯的说:“知道什么不该说吧?” 聂湛做着戏:“这位可是局长,你一个小服务员得罪不起的。” 林杳低着眼,把钱捏在手里点了点头。 马国庆开玩笑一样:“正好帮我检查一下,这钱是不是真的。” 他一拍脑袋:“哦呦,忘了,你爸是开赌场的,给我的钱肯定是真的,也没必要哄我。” 林杳越待越觉得奇怪,不想久留,匆匆把菜上完就出了房间,跑到后厨换掉了衣服,检查着手机里的视频。 原本的计划是林杳拍照,聂湛揣小一点的录音笔,不容易被马国庆发现,事后有两项证据,可以指明马国庆受贿包庇罪犯。 但是现在他直接把什么都说了,林杳手机里的视频都把事情录了个全的,一切未免太过容易了一些。 来不及多想,林杳直接回了警局,把视频拷贝在U盘里,想要直接递到检察院,以免中间再出差错。 到家门口以后,林杳拿钥匙开门,沈郁白给她打了电话。 “到家了吗?”他语气很微妙。 林杳又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实是沈郁白没错。 他又怪腔怪调地说:“和他吃饭吃到现在才回去?辛苦你了。” 林杳记起他以前也误会过聂湛,就多解释了几句:“不是和他吃饭。”她推开门换鞋,“他帮我处理一个案子。” 沈郁白半晌没出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换了话题说:“我买了点吃的塞在你冰箱里,查收一下,钥匙我也重新塞回窗户插鞘里了。” 林杳的脚还没踩进拖鞋里,心里一沉。 ……钥匙? 她想起自己跟沈郁白发语音时,马国庆站在楼梯上跟她打招呼。 林杳没顾得上回手机里的话,转身就想出去重新查看插鞘里的钥匙还在不在,却被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一双手捂住了嘴。 那个人夺了她的手机,沈郁白又“喂”了几声,被直接挂断。 马国庆用绳子勒住她的脖子,把她擒着往墙上撞。 手机直接被摔碎,林杳反身用脚踢他,小腿被划了一刀。 他语调幽幽:“跟我玩儿伪装,真当我这些年在局里白混的?” 勒住脖子的力道加大,林杳干咳了几声。 “是你跟聂湛串通好的吧,聂文浩那个狗东西想把我弄进去,就派他儿子跟你串通好,神不知鬼不觉地向上面检举我,没想到被我发现了吧?” 他还洋洋得意,用刀背一下又一下地拍打林杳的脸:“他给了你多少钱?啊?那就都不要好过了,他的事也别想瞒住,一起检举啊,查他,让他坐牢去!我好不了,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林杳用胳膊肘重击他的鼻子,马国庆手上力道却没松,极致的缺氧中,林杳拿起鞋柜上的花瓶,往马国庆脑袋上敲。 瓷片飞溅一地,马国庆疯疯癫癫地捂住冒血的脑袋,林杳摸着脖子吸了一口气,立马冲上去用膝盖狠踢他的腹部,两只手捏着他持刀的手腕,逼他把刀丢下。 马国庆还在反抗,挣脱着,用刀乱刺,还叫着:“本来想叫你死得痛苦一点,现在直接给你个痛快得了。” 一番对峙间,林杳的家门被猛踹了几脚。 电话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沈郁白赶过来,从窗帘没遮严实的缝隙里看见了缠斗中的两人,直接开始踹门。 林杳没什么辙,只能用手抓他的刀,另一只手往他头上挥拳,马国庆晕了几秒,林杳踢倒他,用脚踩住他的手,马国庆的刀终于被她夺走。 这一秒,大门的锁也被踹坏,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沈郁白还没说话,林杳端着自己流血的手,声音没什么力气:“绳子……缠住他的手脚,别让他乱动。” 青年的脸阴沉着,腮帮子鼓起,眼神淡漠地扯过一边的绳子,粗鲁又用力地缠住马国庆的手脚。 他的声音突然很冷静地响起来,却说着病态的话:“嗯?只捆起来吗?边上有刀,捅几刀,说是正当防卫,我给你当证人,不可以吗?” 林杳觉得头盖骨下某根神经要断了,只虚弱道:“你别犯浑,就这样,送局里就行了。” 她的手机被摔碎了,只能让沈郁白去报警,沈郁白很不耐烦地跟那边说了几声,让他们自己快点来,他急着送林杳去医院。 林杳上次买回来的绷带和药水正好派上用场,沈郁白坐在地上帮她把血擦了擦,上了药又包上绷带,眼睛一直耷着,也不说话,嘴角绷得厉害,领口的扣子在刚刚的动作间被崩开,露出搭在锁骨处的一串月光石。 她手掌被划得最狠,皮肉都翻出来了,小腿上也有一道很长的划痕,血止都止不住。 沈郁白轻轻给她包纱布,林杳“嘶”了一声,他的手指一顿,眼睫不住地抖。 大开的门呼呼往里灌风,冷空气蔓延开来,像是带来了一场南极的冷雾,渐渐攀爬上沈郁白的四肢百骸。 “一直都像这样吗?” 林杳看着他的眼睛,瞳仁比也更黑,只有睫毛上落了一点光,又被他抖落。 “嗯,还行,习惯了。”她说。 “换个——” “沈郁白。”她急急叫住他,截下了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这就是我的理想,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工作,我们就没办法谈下去。” 林杳的声音轻了又轻:“我跟你说过的。” 碎瓷片在地上泛着光,屋外有警车的车笛声,红蓝色的光交错着。 血又浸透了一层纱布,在她白皙的小腿上弥散开。 沈郁白的唇色变得淡,精致漂亮的眉眼在这一瞬间变得很脆弱,像个被雕刻好的瓷娃娃,时刻会落得跟地上那堆瓷片一样的下场。 他又想起自己之前被她抛弃的下场。 林杳随时可以放弃他,这是在心底挥散不去的阴影,以至于每次想起来心尖都会吐出一串又一串苦楚,像含了满嘴的黄连。 “我没有理想。”沈郁白淡淡道,“所以我只知道你最重要。” 救护车上的人员拎着担架下来,沈郁白看着林杳躺在担架上被送进车里,腿和手都是一片红,地面上也有一滴又一滴的血。 他作为陪护人员上了车,低头轻轻牵住林杳那只完好的手,却也不敢太用力,只能用指腹捏捏她泛白的指尖。 在外人看来,他什么都有,天之骄子,可他把所有东西都捧到林杳面前,她也不稀罕,他不是林杳要追的那颗星星,因为她的生活更丰满,情感也比他充沛,她在乎很多人,沈郁白只占很小很小的一块。 很小很小。 沈郁白咬住的牙终于松开,牙齿后知后觉地开始发麻。 但是在沈郁白骨感的生活里,林杳就占了大部分。 这是不对等的。 他不奢求对等,只期望不被第二次放弃。 ……那太令人难过了。 林杳真的累了,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回握住沈郁白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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