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中,照映地是他垂眸一丝不苟洗手的模样,碎碎的刘海遮挡住他的眼睛。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下,他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着因为夹烟而泛黄的指腹。 直到那股烟味完全消散,他才站直身体。 下午各班学习委员要开会,他现在得去复印室复印上学期期末的年级成绩单。 要复印多少份来着? 三十份,还是四十份? 他忘了。 * 接下来连着几天梁晚一群人都没有出现在学校里,好似因为没有看见这些人,大家的议论热潮都渐渐平息了下来。 而谢程里再次见到这位被议论纷纷的女主角时,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 他每个周末都会到管井路的那家书店去兼职,那天也是在那里碰到的梁晚。 她和三四个打扮成熟但年纪相仿的女孩走在一起,一路上说说笑笑,多数时候是她们在说,她听入耳后在漫不经心地笑。 原本她们在马路对面,但是梁晚眼神好,朝对面望时一眼就看到了谢程里的身影。 透明的玻璃内,清瘦修长的身影,手上忙忙碌碌的动作不停。 她想起来了,好像第一次见他就是那家书店。 或许,她要更改目的地了。 过了马路,朋友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意味深长地问了句:“认识啊?” 梁晚讪讪随口道:“同学。” 几人看她并不打算认真介绍,于是打趣:“哟,还同学呢~” 可没见她平时能记得住几个同学。 浓妆的卷发女孩听这话不免多看了两眼店内那人的身影,还真是从来都没发现梁晚会注意到这种类型的。 清秀是清秀,就是太瘦了,跟难民营里那种营养不良的人一样,她将手搭在梁晚的肩上,语气暧昧地问道:“九中的?” 梁晚瞥了眼她的胳膊,有些暗暗的不耐:“不然是你们学校的?” 跟她们有关系吗?看那么仔细。 “还真是聊都不能聊了,至于嘛。” 几个女孩的笑声太大了些,从书店里出来的人都朝她们这边望了过来,梁晚拧着秀眉,略显烦躁地出声制止:“书店,小声点。” 见梁晚连敷衍的态度都不算好,她们也没了刚才的兴致。 “那你还去不去?” “不了,下次。”她拒绝了。 今天能答应和她们出来,都只是因为自己被肖何蓉关太久关得要发霉了,碰巧她们约她,她也就偷摸着出来了,真没想到半路收获到了个意外之喜。 和她们分开后,梁晚就推开书店的门进去了。 店里空调的冷气瞬间将周围的燥热降下不少。虽然只是一道玻璃门,却将外头的嘈杂隔绝得缝隙不露。 谢程里坐在柜台桌边上,正拿着新到的书册录入信息,他专心致志的模样惹得梁晚多看了两眼,甚至一时摇摆不定,考虑着究竟要不要打扰他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神太过赤热,与书店里垂头自做自事的人太过格格不入,没等她盯上一会儿,谢程里就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他抬起眼眸,看向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在一处。 良久无言。 过了几秒后,谢程里垂眸继续做手中的事,梁晚却走了过来,停在柜台边上,主动和他小声地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见啊,谢同学。” 谢程里没应声。 梁晚也不恼,似是习惯了他那副冷若冰霜的态度,可明明他和他同桌讲题的时候,讲得挺火热的啊。 玩双标啊,好学生。 她手指勾了勾书册的封面,冷笑着问他:“谢程里,你针对我啊?” 在她一次次自言自语中,他终于有了点反应。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烦?”谢程里掀起眼皮看向她。 梁晚对他的回复一点也不恼,抿唇后松开:“说过啊,前不久说的,忘性这么大啊。” 谢程里看着她,那双看似天真无邪的瞳孔里,住着一只虚假至极的伪善蝴蝶,好像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在在它扑翅的不经意间,被骗得深陷泥沼。 梁晚对他的视线熟视无睹,打量了眼周遭的书架,换了个话题,“买书你拿不拿提成?” 谢程里从她手下抽出几本书,淡淡回:“不拿。” 她撑着下巴缓缓点了点头,“有什么好看的?推荐几本?” 他顿了顿动作,“什么类型?” 梁晚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给出答案,“言情吧,我不看虐的。” ……
第16章 00:00 书桌上摆放着几盆绿叶薄荷, 凛冽的清香一阵阵扑鼻而来,空调风往下扫时,吹拂动书卷纸页。 阳光透过玻璃, 原本炙热的温度也变得稍微温和了些。 梁晚斜靠在沙发上,食指时不时地点碰着太阳穴,她看着面前摆放着的一摞五三分析题本,扯了扯唇角, 随后拿了其中两三本耐着随手翻了翻, 但没看几分钟就又给放回去了。 倒也不觉得无趣,因为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玩了一下午的俄罗斯方块。 谢程里好几次无意间抬头,入眼的便是她乖巧认真玩手机的模样, 有些时候她会轻咬手指, 有时又把玩着发尾,嘴里碎碎叨叨地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期间柳苏苏给梁晚发了几条消息,问她是不是从家里出来了。 【嗯。】她一边打字回, 一边扣弄着旁边的薄荷盆。 柳苏苏:【我以为阿姨要关你半个月呢】 梁晚:【她不知道我出来了】 【你是真不怕啊!!!】柳苏苏连发了几个感叹的惊讶表情包过来。 那事儿闹到最后,最无辜冤枉的就是柳苏苏了,她那天喝了点果酒后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迷迷糊糊中黎之航说了要把自己送回家的, 结果她醉后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警车上了。 事儿她一件没做, 教训倒是白受了一顿。 梁晚还没来得及回, 那头又发来消息:【晚上要不要去逛一下?】 梁晚:【今天真不行,我怕我妈晚上抓我】 柳苏苏:【哈哈哈哈哈行吧,保重!下周一见!】 退出聊天框,她才注意到手机上方的时间, 将近七点了,不知不觉间, 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书店里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和谢程里两人。 灰蓝色的天空隐隐约约夹杂橙红色的云层,月亮已悄上眉梢。 面前的那盆原先长得茂盛的薄荷,叶片几乎被她薅完了,所剩无几。 梁晚抬眸看了眼正前方柜台边上挂着的小木板:营业时间,早上九点---晚六点。 离班时间都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他还不打算走吗? 梁晚正想着,晃眼间便看见街角拐弯处蹲着几个街混流子。不巧,其中有几个人她都认识,就是上次在巷子里问她谢程里去向的人。 此刻书店里没开灯,空调也不知何时停下了运转。 再转眼看谢程里,一片暗色之下,他戴着耳机,指间得笔尖不停划动,窸悉簌簌的笔触声在纸页上传来。 梁晚笑了,眉眼都带着一片了然的笑意。 她身体往前驱,手肘放在腿上,单手撑着下巴,食指时不时地敲击着侧脸,细细端祥着他每一个认真的片段,试图揣摩他此刻的心情。 真的只是如表面一般风平浪静地写着作业吗? 还是说,其实内心恐惧得早已抖擞万分? 她真的很想知道呢。 梁晚起身,弯腰端起面前那株被她弄折了的薄荷,徐徐走到柜台前。 她曲着手掌碰了碰柜台桌面,说:“这株薄荷我买了。” 谢程里扯下线式耳机的一只,看了眼那株薄荷,与她对视:“老板没说薄荷可以卖。” “这样啊。”女孩故意拖长尾音,语气中有些难遮掩的遗憾。 随后她侧过身,朝书店外的街角抬了抬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怕吗?” 谢程里跟随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巧,那几个人也在看着他们。 街角的那处,几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地聚集在一起,有人站着,有人蹲着,操着满口的脏话,却连一包完整的烟都凑不出来,只是看面相就能透出恶心又龌龊的内心,见不得光的蛆大概就是如此的。 她嗤笑出声,抬手拨弄着残缺的薄荷叶片,语气轻缓:“谢程里,最后一次和你打个商量,把这盆薄荷送我。”她盯着那双浅色的眼眸,勾唇时笑得神秘又疯痴。 ---“我带你走,要不要?” 周遭是安静的,天色是阴暗的。 她看着他的眼神,是赤/裸直白的。 谢程里被她盯得几乎快要心脏骤停,那一刻大抵滋生出了梦幻的错觉,他竟然觉得自己此时犹如置身阿鼻地狱悬崖的边缘,她的一字一句、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天神允诺凡人痴迷妄想时的模样。 神在问他,要不要? 呵,疯了。 梁晚这个人,从他见她的第一次,就很讨厌。 风过树梢,店内的最后一盏灯也熄了,空气里,每一帧的呼吸频率都清晰可听。 月明星稀,狂风大作,或许今夜的宣城会有一场大雨将临。 就在她自认为设好完美无瑕圈套等待猎物跌落陷阱时,对方却将她的网撕得粉碎。 那张优美的薄唇像一个冰冷的机械,无情漠然道:“薄荷送你,滚吧。” 此时此刻,梁晚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就像是那个下午一样,她几乎快要笑岔气,丝毫不加羞掩。 女孩姣好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子清冷的坏感,就如烈焰绽放的夏花下,是一只正在吐信的毒蛇,蓄势待发。 她双眸溢光,唇上弧度不减,语气玩味:“你很讨厌我是吧?” “我猜不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吧,所以是因为什么呢?”她继续说。 女孩的手指不停地抚弄着叶片尖齿的边缘,就像是蛇信舔舐着猎物,“乖乖,你真的,很让我好奇。” 谢程里漠视她的话语,也没回答她,而是转身去拿自己的黑色书包,打开拉链后摸到最里层,从里面拿出一些十元、二十元的零碎,最后凑了一百,压在了那盆薄荷的下面。 这是她上次说要让他赔的冰淇淋钱。 梁晚轻“啧”两声,眼神戏谑地看完他做完一切动作。 时间晚了,她该回家了。 她抱起那盆薄荷,却没拿他的钱。 走到门口时,还特意和他挥了挥手,语气幽晦: “记得抱头,或者求饶也行。周一见。” 书店开在这个位置,是因为人少不吵。 但至少白日里总有客人往返或者路人经过,多多少少沾些人烟气儿,可一到夜里,空旷的街道显得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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