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况不知何时走来,在她身边落座,陪她一起看。 看着电视里的人在户外欢天喜地迎春节,麦岁愤愤地瞪他。 柳况明明感受到了,却装傻道:“时间好快,又要过年了。” 麦岁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柳况笑着掐她鼓成河豚的脸:“今年的对联打算什么时候写?” 麦岁气呼呼地别开脸:“你对我这么坏,我才不要写。” 话是这么说,但鉴于看电视实在很无聊,她还是和他来到了书房。 柳况打开抽屉,熟练地翻找出笔墨砚台和一副空白对联。 这个习俗起源于两人小时候。 彼时非常有仪式感的麦岁,每年过年时,还会给两人经常钻的假山上贴一副对联。 红色卡纸上,两行歪歪扭扭的字。 而前年麦岁辞了职,两人住在一起时,柳况主动打趣问她,还愿不愿意给他们的家写对联。 热爱出风头的麦岁怎么可能拒绝。 年龄是长了不少,偏偏字却没有多大长进。 尤其她不太会写毛笔字,精致的红纸上,两行粗笨的吉祥语。 之前还大放厥词的麦岁尴尬得不得了,柳况倒没嫌弃,大年三十那天,当真贴在了大门外,就这么贴了一整年。 也不是没有人笑过,但柳况一句“我觉得挺好的”,别人便没法再说什么。 去年,麦岁临时突击了一个月毛笔字,又写了一副,现在还在门外挂着。 今年是第三年了。 柳况贴心地磨好墨摆正纸,麦岁提笔一挥而就。 八个丑字跃然纸上—— 年年有余,岁岁平安。 谁让柳况软禁她,搞得她都没心情练毛笔字了,写得比去年还难看。 柳况的表情看不出太多情绪。 不过鉴于他没有开口夸她,估摸着也是被丑到了。 哼,反正是贴在他家大门上,活该! 柳况没夸她,但也没嫌弃,默默开始收拾笔墨。 他坐着收拾,百无聊赖的麦岁就在背后玩他头发。 柳况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摸在手里偏软,像一大团温暖的毛线。 麦岁化身调皮的小猫,对着毛线团搓来搓去。 “干嘛呢。”柳况费劲地别着脑袋看她。 麦岁抓起一撮头发,愤愤道:“你的头发怎么这么多?” 柳况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你的头发也不少。” 是不少,花样还特别多。 黑的金的棕的,长的短的卷的直的。 辞职在家的无聊时分,麦岁没事就喜欢摆弄头发。 “唉……”麦岁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呢。” “什么?” “装什么傻。”麦岁戳戳他,“坏男人,什么时候放我出门。” “你想去哪?”柳况问她。 “去哪都好啊,好久没去影院看电影了,还有一家日料也好久没吃了。”只要能出门,压马路都好。 “电影在家也可以看啊。”柳况道,“你想吃日料,今晚就点外卖。” “他们家没有外卖的。” “没关系,可以托人买了然后请跑腿送来。” 理由一堆。 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想放她走嘛! 麦岁拧眉,愤愤地推了他一把就走:“烦死了,不喜欢你了!” 柳况没有追上来。 从前她发脾气时,他一视同仁地都去哄。但这段日子,面对她有关软禁的不满,他开始熟练地装傻。 麦岁一路走到客厅,回头悄悄看了一眼书房。 木桌后的男人侧脸冷漠,看起来好陌生。 她吸吸鼻子,心有点儿拧得酸。 她不知道柳况怎么了。 他自己不回答,而她被关在这里,没有手机无法联络外界,也无法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 在柳况以爱之名为她交织的巨网下,她逐渐有些窒息。
第16章 麦岁开始和他冷战。 这是两人相识二十年来的第一次。 麦岁向来是个有话直说的人,而柳况脾气好,能妥协都尽量妥协,不能妥协也会想办法补偿她的不满,所以两人根本无法冷战。 但是现在,麦岁不想重复那些车轱辘话。 而柳况知道她在气什么,却也不会哄她。 完美达成冷战条件。 柳况还是很体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无微不至地照料她衣食起居。 他也不在乎麦岁瞪他,不在乎她躲他,不在乎她不和他说话。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她这个人。 他好像只要确认麦岁在这个屋子里,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至于她开不开心快不快乐,根本不重要。 麦岁好绝望。 柳况每天都会去照顾阳台上的小番茄,只为了她当初的一句话。 可真正的她就坐在这儿呢,都快变成一株枯萎的植物了。 柳况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麦岁不记得了。 对于她莫名其妙在柳况家里苏醒之前的事,她的记忆真的很模糊。 就连柳况说他之前也这么关过她一次,她也不记得了。 那……这次如果有幸逃出去了,下次呢? 柳况会不会第三次把她抓回家? 这和她记忆里的柳况一点都不一样。 麦岁有些怀念,她和柳况在一起的第一个暑假。 家里借口丨交不起学费,要求她去打暑假工。 而柳况给她塞了三万块:“给我打工吧,雇你一个暑假陪我。” 麦岁每天都早出晚归,在家里人看来,她在非常勤奋地工作,实际上,柳况一早在小区门口等她。 他会给她带各式各样的早点,只要她点名,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副驾。 她一边吭哧吭哧地吃,一边看这座城市逐渐苏醒热闹,心里有种隐秘脱逃的叛逆快乐。 两人就像稀松平常的情侣一样,一起去看展、看电影、逛街、逛游乐园。 在摩天轮的最高处,麦岁一把摘下柳况的眼镜,非常迷信地吻住了他。 “这样就会永远在一起哦。”她兴冲冲道。 柳况没有回答,趁轿厢落下之前,把住她将将退开的脑袋,急匆匆回亲了一口。 “双重保险。”亲完后,他说。 麦岁喜欢各种各样的小把戏。 而柳况永远是最配合她的那个。 麦岁每天都乐呵呵地回家。 父母有时候也奇怪,怎么上个班能上得这么开心。 但他们没有去问,想着麦岁就是这种性格,一天到晚就知道傻乐。 所以,随便对待她也没有关系。 最冒险的一次,是麦岁借口要去外地培训,和柳况直接飞到了三亚。 这是麦岁第一次见到海。 碧波万顷,海天一色间,会错觉自己变得好小好小。 再大的烦恼,在容纳百川的大海面前,也不值一提吧。 两人光脚踩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你追我赶,玩累了又面对面盘腿坐着,一起堆沙雕。 手里倒腾一半,麦岁忽而抬头:“柳况,你觉不觉得好熟悉?” 柳况看了她一眼,很快笑了,点头:“小时候在公园里,我们也这样玩过。” 公园里有个沙坑,不过里面的沙砾混杂泥灰,远不如这处的洁白干净。 但对于那帮小孩子来说,算是个有趣的去处。 麦岁没事就喜欢在里面蹦跶,常常搞得自己脏得像刚出土的文物,气得母亲举着鸡毛掸子追着她打。 她跟柳况刚认识那会儿,一般是在草坪和步行道附近玩。 毕竟人家长得白净,穿得干净,她实在不好意思把他往沙坑里忽悠。 这点儿良心,麦岁还是有的。 结果,是柳况自己提了一嘴:“你之前好像很喜欢在那里玩。” 说完,他指指沙坑。 小机器人很少说话,所以他每次开口,麦岁都听得很认真。 她瞪大眼睛听完后,眨巴眨巴:“你之前就见过我呀?” 柳况点头。 “哦,那里很好玩的。” 麦岁说着,颇为眷恋地看去。 这会儿,里面已经站了好几个小孩了,好玩的地方当然要抢,而一般没人抢得过麦岁。 “你现在怎么不去了?”机器人又开口了。 “因为……”麦岁很为难地皱起眉头,“我怕你嫌脏。” 她不会圆滑地说话,干脆实话实说。 柳况抿了抿唇,末了摇摇头。 “你不嫌脏吗?”麦岁娴熟地开始解读机器人的肢体语言。 柳况点头。 得到了确认的答复后,麦岁等不及二次确认,迫不及待地牵起他的手:“走走走!我和你说,那里真的超级好玩……” 一小时后,两个文物出土。 麦岁第一次看到柳况这般狼狈的模样。 白T恤和水蓝色的牛仔裤已经脏到看不出本色,小脸蛋灰扑扑的,原本顺滑的短发这会儿四处支棱,摇摇头还能晃下一撮灰。 麦岁没忍住笑了。 笑一半,又有点不安:“你爸爸妈妈会不会打你呀……” 刚刚在沙坑里打滚时完全不计脏污的柳况,这会儿好像有点爱干净了。 他一边认真地用小手拍打身上的泥灰,一边摇头:“他们从来不打人的。” 麦岁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 实不相瞒,她有点儿羡慕。 以至于,那些准备好的安慰和抱歉之言,都送不出口了。 恍惚间,碧海蓝天似乎变成了那小小一座公园。 只是从前沉默矜贵的小少爷,变作了眼前温柔体贴的男人。 看了有生之年见过的最美日落后,两人一道赶回酒店。 酒店是海景房,麦岁坐在露台上,吃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海鲜,又一个人干掉了两个椰子。 最后,她吹着潮湿的海风,一边来来回回踱步消食,一边看着在夜色中逐渐变成墨蓝色的大海。 莫名的,鼻子变得酸溜溜。 柳况这会儿刚洗完澡出来,周身尚且氤氲着水汽,他一路散到露台,想和她聊聊天,却见她扁着嘴巴,眼眶湿漉漉的。 “不舒服吗?”柳况忙问。 “没有。”麦岁使劲摇头,一开口一串哭腔,“我就是觉得……好幸福。” 是一种,从未奢想自己能拥有的幸福。 柳况微微躬身,环抱住她,薄荷气息吐在她耳畔。 “我也觉得很幸福。” 洗完澡后,麦岁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她突然看到了一个好玩的贴文,迫不及待地从自己的床上蹦下来,两步跨上柳况的床:“你看你看,这个好好笑啊。” 彼此臂膀相贴的那刻,柳况身子一僵。 但他面色如常,垂眼去看麦岁举起的手机,捧场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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