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静静看着她,眼神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嫌弃。 “——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疗伤,从来没见过那个偃甲诶。”岑无月推测道,“有没有可能灵契偃不是被他偷走的,而是在那天晚上被什么不是他——当然也肯定不是我!——的人刻意带走藏了起来?”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桑青直接掐断这个话题,又道,“城内的客栈,你随意住——不过余铮已死,城门应该很快便会打开,你若要离开,这几日可以多留意。” 想吃的菜倒是已经都吃到了。 不过岑无月还有别的东西想看。 “但止渊节听起来也很有趣,”岑无月好奇地问,“我不是城内人的话可以去观看吗?” “可以。”桑青偏头示意灵脉的方向,“但应该并不会如你想象中那样有趣,这并不是庆典的日子。” —— “——止渊节啊,”李大厨连连摇头,“我看过几次,实话实说,还真挺吓人的。” “吓人?”岑无月更想知道了,连连催促,“快讲给我听听!” 李大厨投来异样的眼神:“您多大了?” “二三百吧?” “哦,您看着和感觉着都年纪挺小……那没事了。”李大厨清清喉咙,“这事情恐怖之处在于,城主所制造用来镇压那个什么,恶念?的偃甲啊,都做得特别精巧,精巧得简直像是……”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甚至停下,左右张望一番,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活人。 餐桌旁的气氛一瞬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李大厨不自觉地弓起身体,接着低声道:“这些用于镇压的偃甲,在被投入业渊之前都安安静静闭着眼睛,可投入业渊时便会开始挣扎尖叫,而那业渊里的黑气就跟无数只手一样,抓住它的身体四肢,拖向深处,咀嚼血肉……” “啊!”岑无月突然惊呼一声。 正沉浸在恐怖故事里的一众人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怒视岑无月。 视线中心的岑无月眨眨眼睛,无辜道:“没什么,我上一口忘记蘸醋了——不过,原来偃甲有血肉?” 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阴森氛围已经被一口醋完全破坏了。 “……”李大厨被噎住一瞬,才梗着脖子道,“看着太像真人了,我这是一种意象,意象!您懂吧?” 岑无月马上点头捧场:“懂懂懂,然后呢?” “——城主做的偃甲可真是太像人了,我三年前碰巧占了个好位置,离得可近,可我踮着脚使劲儿瞪大眼睛看,也没找到什么缝儿零件的。”李大厨赞道,“咱们城主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偃甲道君啊!” “但长得和人一模一样的偃甲还是有点儿吓人吧?我看的时候总是犯嘀咕,感觉像是推了个活人下去献祭……” “你可真是想太多了,如果是咱们这样的凡人,塞进去一百个也镇压不了什么,不然怎么每次都得城主亲自造偃甲?” “哎,你们想没想过,那个偃甲到底长的是谁的模样?咱们见过的仙人也算多了,可真没见过那张面孔。” “你别说,长得怪好看的。” 说到这种喜闻乐见的八卦上,岑无月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有多好看?” “哎,八十个李厨子这么好看。” 岑无月试图在脑中想象八十个李大厨的拆分重组形象。 …… ………… ………………… 不好,八十个脑袋挤在一起,已经不太像人了。 待岑无月努力地将自己的思维从不可名状之地拔出来时,饭桌上的其他人早就变换了闲聊话题。 “不过我听仙人们说,这几日就能开城门,终于能买些新鲜东西来吃了!” “接下来应当又有不少别的仙门仙人慕名来观礼吧?” “这段日子可是打死我都不会出城主府,小心驶得万年船——谁知道会不会和之前那次那样,突然混进来一个发疯的魔头,弄得血流成河?” “你说的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吧?” “我爹娘就是那次死的,灰飞烟灭,尸骨无存,哎……是得几十年了。” “不过不就是那次后,城主加强了阵法?” “阵法?”岑无月插嘴。 “哎呦,阵法那肯定是您比我们懂啊!” “师父没教过。”岑无月无辜道,“师父说,我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实在是两张嘴两双手一起也教不过来。” 在岑无月无尽期待的晶亮目光中,一桌凡人开始绞尽脑汁地拼凑自己那些并不重要的回忆。 “我记得好像是……别的仙人入城,就会……变弱?” “我想起来了,怎么说来着,十余二三?” “对对对!我听见外来的仙人抱怨过,说‘在玄枢城里总是这般虚弱,真是不舒服’。” “您也是仙人,没感觉吗?”有人疑惑地问。 岑无月眨眨眼睛:“可能是我太弱了?你们想啊,其他人可能原来有一百万两银子,一下少了七八十万,而我原来就只有一文钱,少去七八成自是没什么感觉。” 众人听完大吃一惊,甚至开始为岑无月担心: “啊,您只有一文钱那么多的修为吗?” “那接下来的日子您最好也还是别在外面乱走了,和玄枢城的仙人们不同,外来的仙人可不知底细。” “况且有些仙人易怒,您可能一个眼神不对就会弄丢性命的!” “要我说,这几天您就饿一饿,别老跑来蹭饭了。” 原本还在乖巧点头的岑无月听到这里立刻就不应了:“那不行,不吃东西那多没意思啊。” “您不是仙人吗,本来也没见别的仙人跟咱们一样天天吃饭啊!” “可他们会辟谷,我师父从来没有教我辟谷啊。” “……仙人,我怎么好像听说过,辟谷是每个仙人的第二课呢?” 岑无月惊讶:“那第一课是什么?” “那个……叫什么来着,引气入体?” 岑无月立刻竖起拇指:“这个师父教过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桌边的众人听罢答案,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这顿其乐融融的饭吃到一半,突地走进来一名玄枢城弟子,他视线一扫众人,皱眉问:“岑无月是否在此?” 正咬着个肉丸子的岑无月抬头,一脸无辜地指指自己。 “你就是岑无月?”这名弟子理所当然地说道,“长老要见你。” 既然在人家城内,这点规矩和要求总是要配合的。 岑无月边努力咀嚼肉丸,边起身朝玄枢城弟子走去。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长老? “这位仙长,请问是哪位长老?”李大厨也跟着站了起来,好声好气地询问,“若是三长老的话,我便顺道一起去,她先前吩咐好的吃食差不多火候到了,正好送过去。” 玄枢城弟子回头,表情并不相信的样子:“三长老怎会需要吃食?” 李大厨连连摆手,赔笑:“不不不,是三长老今年刚收入门下的那位仙长还尚未辟谷,时不时需要一些。” 弟子闻言稍稍放松怀疑,随口道:“是五长老的命令——既然三长老要的东西,你放着不送,倒是自己先吃上了?” “冤枉啊仙长!”李厨子顿时大惊失色,“实在是这一道菜肴精美复杂,我自昨天便开始准备,这会儿才将将要熬好,绝不是故意耽搁!” 弟子皱眉看了李大厨两眼:“三长老虽不在院中,你也尽量快些送去。” “是是是。” 玄枢城弟子这才回头对岑无月道:“你随我来——岑无月?你听见没?” 岑无月这才回过神来,扭头不好意思地朝玄枢城弟子眨眨眼睛:“抱歉,我想事情走神了。” 玄枢城弟子也往她出神的方向看一眼,不解地小声嘀咕一句“几个凡人有什么好看的”,便掉头加快脚步带路离开。 城主府里岑无月去过的地方不多。 最主要就只跑两个地方:地牢,伙房。 再加一个上次方绝简对质方衡的明堂。 这次由人带领走了一条全新的路,曲曲折折相当深入,最后抵达一处庄严堂皇之地,岑无月抬头一看:议事厅。 玄枢城弟子停在门口,伸手示意岑无月自己进去。 岑无月很有礼貌地敲敲门,听见里面有人说“进来”才推门入内,一眼就看见地上躺着一具熟悉的尸体。 ——余铮的。 再一抬头,议事厅里端坐着五个人。 四个冷若冰霜的不认识,一个眉毛打结的是五长老。 嚯,五老会审。 岑无月这么想着,面不改色地反手关上了议事厅的门。
第07章 “你可还认得此人?”一名长老开口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岑无月向前走了几步,换着角度观察余铮的脸,又凑近看他的伤口,点点头:“藏在客栈里威胁我的就是他。” “嗯,”另一名长老问,“他有没有告诉你将偷走的东西藏在何处?” “我和桑青师姐说过,”岑无月道,“他说自己根本没有成功偷走想要的东西。” 五长老一拍桌子:“自他逃走藏匿到被我发现,这半月的时间里只有你见过他!” “我们不太讲话,”岑无月低头看余铮青白色的脸,叹了口气,“他连名字都没告诉我。” “既然交流不多,应该每一句都能记得吧。”孩童模样的长老令道,“你都重复一遍。” 虽说修士的记忆力比凡人好得多,但谁会记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反正岑无月不会。 于是她提议了一个更方便的办法:“桑青师姐的金针能不能直接把我的回忆放出来给各位看?这样更方便吧?” 五长老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桑青?占着名字的便宜得了辞青信任,还真把自己当玄枢城半个主人了。” “都停一停,”最后一名还没开口的长老终于说话了,他眼睛都没睁开,“既是玄枢城的城主,她重用一个喜欢弟子有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城主失踪的灵契偃——岑小友,此事不宜声张,便不要叫更多的人来了。” 连找借口都这么敷衍。 岑无月笑容满面地指指椅子:“我能坐下慢慢想吗?” 无人反对就是同意。 在长老们威严的注视中,岑无月旁若无人地拉开椅子坐下,摸摸肚子,又熟练地从储物戒里给自己倒了杯茶出来。 再来几样水果。 然后是小食。 最后是一把瓜子。 摊开架势后,岑无月才深吸一口气,认真开始回忆一切细枝末节:“那天从地牢出来,我既不知道桑青师姐说的事情该怎么查,又觉得肚子有点饿,就先去泰云酒楼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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