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的回应比子弹还致命。 蕴青屏气敛声,任由两个男人唇枪舌剑。 今天算是见识到,男人雄竞的时候威力一点都不小。 可惜当事人正在安静地看电影,根本不知道身后的战争。 在这样的氛围里,终于等到片尾曲响起。 蕴青长出一口气,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关靖淇作为导演,还得在里面和团队人员庆功,先出来的人干脆等等他。 蕴青刚出门,就发现天空下起了雪。 “呀,是雪!”身后的关蕴晗发出惊呼,拉着赵穗芳嚷嚷,“我还以为今年没有雪了呢,居然在元宵节下,真是稀奇!” 关靖海给赵穗芳披好衣服。“瑞雪兆丰年,希望今年是个好年。” 赵穗芳握住他的手,夫妻俩相视一笑。 说话间,怜青一行人也出来了。 宝枕眼睛发亮:“下雪了!真美!” 宝盈挽着怜青,一起走到蕴青身边,笑道:“上海很少下雪,光是我们来这六七年,也才见过两三次。” 怜青仰头望着鹅毛大雪:“是啊,蕴青,你记不记得,上次下雪也是咱们一起看见的。” 蕴青莞尔:“怎么不记得?你还吃了烤红薯。” 现下电影院外的摊子很少了,十分冷清。只有鹅毛大雪和那天相似。 “难得的雪景,让老三给咱们拍照吧,他有相机。”蕴珠披着狐狸毛披肩,夜风吹起额发,衬得眉目精致。 打发人去叫关靖淇,四下一看才发现关靖澜和关靖渝没出来。 正要进去找,两个人一前一后出现。 蕴青不动声色扫视,见他们没有异样才放心。 怜青也悄悄松了口气。 尤怀瑾忽然道:“我不认为这两个男人适合你。” 说话声音不大,恰好是蕴青和怜青能听见的范围。 怜青低下头:“哥,回去再说吧。” “是说给我听的。”蕴青笑了笑,回望尤怀瑾,“他们虽然是我兄长,但是我也没有偏向。两个都不选也行。” 尤怀瑾摇摇头,温和道:“两位关少爷都很优秀,我没有评判的意思。作为怜青的兄长,也作为一个男人,我只是有些担忧。他们两个人究竟是真心喜欢怜青,还是男人的竞争欲作祟,谁也说不清。在这么混乱的世道里,他们连自己的内心都搞不明白,就不加考虑地要求一个女子托付终身,这是很不负责的行为。” 蕴青没有替自家兄长辩解,反而垂眸思索他的话。 沉默许久才说:“也许正是朝不保夕,才更要执着追求所爱。” 尤怀瑾微怔。 蕴青抬眸与他对视,眼底清澈。 身后传来关靖淇的大嗓门:“那边的,都过来拍照了!咱们拍个雪地大合照!” 一行人站在电影院门口,男在后,女在前,好不容易排成队伍,发现没有摄影师。 “哎 呀,早知道让小张先别走,给咱们拍一个先!“关靖淇嚷嚷,“我给你们拍,我自己就入不了镜头!” “你别拍。”蕴珠冷哼。 “那怎么行!”关靖淇哼哼,“今天是我的处男作面世之日,当然要留念!” 正在想法子时,宝盈忽然轻声说:“我可以帮你们拍……” 关靖淇眼睛一亮,上下打量:“诶,你是尤小姐家那个漂亮……额,那个宝盈姑娘。” “是我,好久不见,难为三少爷还记得。”宝盈落落大方上前,“跟着我家小姐去上学的时候学过,会用。放心交给我吧。” 关靖淇一边答应着,心思完全不在拍照上了,一双眼睛只盯着宝盈。 怜青笑道:“三少爷放心,宝盈不会弄坏你的相机。” “嗨,谁管相机啊。弄坏也不要紧!”关靖淇嘿嘿笑,“尤小姐家的丫鬟真是不一样啊……” 后半截没说出口,就被蕴珠狠狠踩了一脚,讥讽笑道:“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关靖淇讪讪一笑。 “来,看镜头。”宝盈调整好相机,招了招手。 所有人看向一处,“砰砰”一声,画面定格。 关靖淇换下宝盈,给她也拍了合照。 随后又拍了单人的、双人的……有的热热闹闹,有的暗流涌动…… 夜晚的最后,不知谁喊了一句:“我们许个愿吧。” 即使再唯物主义的人,如此美妙的时刻,也不会扫兴。 众人闭着眼睛祈愿。 怜青睁开眼,就见蕴青笑着看自己:“你许了什么?” 怜青老实答:“希望国泰民安,不要再打仗了。” 一旁的蕴珠笑:“哟,好高尚的愿望。” “四小姐许的什么?”怜青好脾气,也不恼。 “我?我当然是祝自己永远不缺钱花咯。” “庸俗!”关靖淇鄙夷,转头跑到宝盈身边,“宝盈小姐,我教你洗照片怎么样?” “你呢,你许了什么?蕴青。”怜青问。 蕴青狡黠:“不告诉你,保密!” 尤怀瑾拍了拍怜青头上的雪,犹豫数秒,又轻轻帮蕴青也拂去,“愿望留在心里就好,总会实现的。” 蕴青微怔,没有回头。 等车的间隙,一行人热热闹闹。 关蕴晗央求赵穗芳和关靖海一起堆雪人,宝枕有玩心,也去凑热闹。 关靖淇一心勾搭宝盈,跟前跟后,宝盈不好摆脱,只好也去堆雪人。 怜青和蕴青还有尤怀瑾三个人站在另一边打雪仗,说是三个人对打,结果是两个人一起打尤怀瑾。 关靖渝看了一会儿,也加入群殴阵营。尤怀瑾无奈躲闪,看向唯一可能助力的援兵。 关靖澜抽完一根雪茄,等烟味散了,自然地捏了一把雪球加入战局。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雪球正中关靖渝脑袋。 战争一触即发,雪球大战开始。 本来是团队对抗,打着打着变成了兄弟互殴,雪球一个比一个扎实。 怜青三人:“……” 唯有关蕴珠两边活动都不屑参与,躲在屋檐下抽烟。 明亮火光一闪一闪,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怜青累了,拉着蕴青也去屋檐下休息。 冬夜枝头寂寥,雪花随风飞舞,逐渐飘向远方。 怜青伸出手,感受雪花融化的冰凉。 她仰着头,笑道:“真希望每一天都像今天这样开心。你们呢?今天高兴吗?” 蕴青拉着她的手,捂了捂:“嗯,开心啊。” 又看向蕴珠,后者翻了白眼,“怎么还问我啊?这不是很平常的一天?” 蕴青挑眉:“关蕴珠,你总是不会好好说话。刚才看电影不是挺乐呵。” “唔。”被戳穿,蕴珠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好吧,还算开心。” 怜青莞尔,牵过蕴珠为了风度而冻得通红的手,与蕴青的放在一起。 两个姐妹一怔,俱都很别扭,偏过头不看对方。 “好了,新的一年,不许闹矛盾了,要团团圆圆,快快乐乐。一直这么开心。”怜青微笑说。 是时,不知道关靖淇从哪里弄来了爆竹,猝不及防地炸开,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众人躲闪笑骂。 这个特殊的元宵雪夜永远留存在每个人的记忆里,许多年后,依然不曾忘记。 第60章 关老爷子没有捱到春天来临。 噩耗传到上海关公馆,关承望深受打击,卧病不起。 与老爷子去世的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一个不妙的信号——日本人在东北不断增兵。 关于开战的传闻甚嚣尘上,人心惶惶。 战争阴霾下的普通百姓除了嘴上讨论几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日子照样要过。 关承望病倒了,关家也沉浸在低迷的气氛里,关靖澜身上的担子越发重,蕴青很少能在家里见到自家大哥。 入秋这天,太太召集全家人,脸色凝重。 二姨太和三姨太的哭声从卧室传来,关蕴晗年纪最小,说话已经带着哭腔:“是不是爸爸不好了?” 大太太点头,在孩子面前维持着主心骨的稳重。 关承望从年前身体就不好,听见老爷子去世的消息,病症一起爆发,压不住了。 “都进去看看你们爸爸。” 关蕴晗当先扑了进去,哇哇大哭。 对于关承望的身体状况,蕴青等人早有预料,只是真当这一天来临,还是无法接受。 孩子们一个个进去,蕴青排在最后。 推开门,见到那张苍老许多的脸,蕴青有些陌生。 她和父亲的关系,在众多孩子里算不得好,甚至可以说是最针锋相对的。以至于到头来,父女俩好像从来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 真当这一天到来,竟然是永别。 关承望呼吸艰难。他说不了太多话,只是将蕴青望着,而后缓缓抬起手。 蕴青怔然良久,还是伸出手,握住他的。 这只手,曾经抱过她,也打过她。以前觉得那么可怕的、带着父权威严的巴掌,现在看起来是如此苍老。 关承望眼神浑浊,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含糊吐出几个字:“好好的……” 蕴青点了点头:“嗯。” 属于她单独的时间结束,出去的时候,身后有重物翻到的声响,伴随着二姨太闯进去嚎啕:“老爷啊——老爷……” 蕴青背对着,怔愣在原地。 门外众人争先恐后地进去,哭声渐起。 蕴青感觉腿有些麻,她转过身,试图加入哭泣的阵营,却一滴泪也没有。 谈不上恨,谈不上爱,谈不上原谅。毕竟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那只是一种疲惫的茫然。 关蕴晗好像骂了她冷血,但她没听清,也不想反驳,只是起身往外走。 迎面撞上赶回来的关靖澜。 “哥。”蕴青喊了一声。 关靖澜停住脚步,定定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蕴青叹了口气,轻声说:“我们没有父亲了。” 关靖澜按着她的头,拍了拍,声音还带着操劳一天没休息的疲惫。 “还有哥。” 他一向不擅长表达太多情感,只是简短说了一句,就松开手走进房间,肩负起关家家长的职责。 - 关承望后事结束,蕴青住到怜青家,睡了一天一夜,直到被饭菜的香味唤醒。 “不能再睡了,要吃点东西。”怜青坐到床边敲敲碗。 蕴青睁眼就看见尤怀瑾一闪而过的身影,围裙都还没有摘。 怜青轻笑:“是我哥哥做的,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蕴青简单洗漱,端着碗唏哩呼噜吃。 “慢点慢点!”怜青赶着去上班,走到门口还不忘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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