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珠眼眸一亮,却又听他说,“去香港找你的家人吧。” 原来不是要同他一起走…… 蕴珠眸光又黯淡下去,有些意兴阑珊,只将船票随手一扔。 “要走我早走了。” 越朔沉默良久,忽然放下小狗,“我也要走了,还有任务在身。” 蕴珠立刻起身:“等等!” 越朔停在门边,很像多年前离别的那天,也是背对着,不愿回头。 雪白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他听见蕴珠轻声说:“留下来陪我一夜,就这一夜。好不好?” 越朔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出声。 - 天边泛起鱼肚白,照亮男人侧脸,蕴珠轻轻抚过他的鼻梁,叹了口气。 “如果你早来一个月……哪怕就一个月,也许事情就变得不一样。” 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物质。 关老爷去世,关家迁去香港,如今当家的是关靖澜。关靖澜是大哥,却只是蕴青的同胞兄长,不是她的。 蕴珠从来都是有盘算的人,乱世里,她得靠着有几分本事的男人活着。 时局动荡得厉害,抛开别的,宋闽章是当时她能选择的最合适的男人。 可这个选择,只是在遇到越朔之前。 有些原则是可以变的,如果有爱。 越朔沉默良久,睁开眼:“对不起。” 蕴珠嗤笑:“是我自讨苦吃,和你有什么相干?” 越朔忽然紧紧抱住她,轻声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你嫁给我吧。” 蕴珠怔住,捂着嘴笑,眼泪却簌簌落下,打湿他的衣裳。 “好。” 送走越朔,蕴珠几乎是神采飞扬地收拾行李。越朔要执行任务,等他结束,就来关家接她。 蕴珠留在宋家的东西并不多,似乎打心底没把这里当家,只是落脚的地方。 她打开保险柜,拿出里面细心保存的东西——越朔送的枪。 这些年,她并没有遇到需要动用它的紧急时刻,只当是纪念品。而在离开宋家的关头,她唯一紧要的也就是这样东西。 “喂?帮我接通关宅……徐叔没在家吗?怎么是你接的?小六。”蕴珠笑着拨通关宅的电话。 另一边蕴青纳罕:“什么高兴的事,竟听见你在笑?” 蕴珠哼了一声,“自然是好事,不跟你说这么多了,下午派车来接我,我回关家。” 蕴青似乎并不惊讶,夹着话筒一边在报纸上标记什么,“你不说我也知道,那就四点去接你,晚上等你吃饭。” “好!”蕴珠语调雀跃,挂断电话甚至还哼着小曲儿。 窗外晴空万里,端的是好天气。 蕴珠快速收拾好东西,提着箱子脚步轻快下楼。 宋家全都搬空了,宋旭章和姑姑早几年便在香港,六十多岁的保姆妈妈也被遣送回了乡下。可当她转过楼梯口,却撞见本该在乡下的保姆躲在墙边窥视,手里攥着电话。 蕴珠心头一紧,这只电话机与楼上连通,也就是说,她方才的通话内容都被老太太听见了。 她快速回忆自己有没有透露不该说的,一面不动声色道:“刘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同我说。” 刘妈妈突然诡异一笑,缓缓按下电话机,拿出一张船票,“太太不和先生去香港,这张新船票又是哪来的?” 蕴珠心脏猛然一沉,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是宋闽章特意留下的眼线?!”蕴珠呢喃,“难道……宋闽章没走?!” 刘妈妈笑容弧度越来越大,突然看向门边,“先生。” 蕴珠回头,只见本该在香港邮轮上的宋闽章赫然站在门边! “钓了这么久的鱼,终于上钩了。”宋闽章勾唇笑,在蕴珠惊恐的目光之下缓缓靠近,“你那点小心思,真以为能瞒得过我?我只是将、计、就、计。” “越朔,是中、共、地、下、党、上海情报处的最高权限人,鸿雁。”宋闽章掐着蕴珠的下巴抬高,轻声道,“早在五年前我就知道,你救过他。更知道,他只会为你回来。” 蕴珠冷笑:“宋闽章!国难当头你还要内斗?!你……” “你一个女人懂什么国难?”宋闽章嘘了一声,眸光中的恨意如有实质,他摸着自己耳朵上的伤疤,咬紧牙关道,“况且这不是国恨,是我对共、党的私仇!” “关蕴珠,我以为你是和我一样的聪明人,原来也糊涂。”宋闽章忽然笑,轻声说,“都要亡国灭种了,只有蠢货才会等死,而我早就找好了退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亲手把越朔杀了,我带你一起去满洲国。” 蕴珠沉沉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宋闽章微眯着眼。 蕴珠盯着他,“我笑你恬不知耻。”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宋闽章一巴掌将蕴珠狠扇在地,他狞笑,“好,是你自己找死!我已经派人跟踪了鸿雁,不出意外,我能送你们同时赴黄泉!来人!” 属下鱼贯而入,蕴珠倒在地上,散落的头发遮住精致眉眼。她眸光闪过狠戾,悄悄摸出皮箱里的金属物。 电光火石间,众人来不及反应。 “砰!!” 只听一声枪响猛然炸开,宋闽章胸膛破开一个血洞,不可置信地瞪视着蕴珠。 “先生!!” 宋闽章死死盯着蕴珠,鲜血喷涌的关头,不甘占据了所有心神。 “没……用!”宋闽章吐出一口血,恨声呢喃,“打死我没用……他……要一起…陪葬…… ” “那又如何……”蕴珠冷笑,盯着宋闽章死不瞑目的脸,“至少……有你这个畜生垫背!” “砰!!”又听见一声枪响,蕴珠被警卫的手枪击中,行李箱掉落楼梯滚了两圈,里面的衣物散落一地,那只精美的银白色手、枪也砸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鲜血蜿蜒而下,她的眼神渐渐失去神采。 依稀听见耳边有人说,“如果我能活着,你嫁给我吧。” 蕴珠张口,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 “出事了!” 关宅,徐伦步履匆匆,一路小跑进正厅,“四小姐出事了!” 蕴青豁然起身,“怎么了?” “宋宅被人围住,说是出了命案,我赶过去一看,里面抬出来的尸体是宋二少和……和……” 关靖淇从二楼赶下来,脸色骇人:“和谁?” 徐伦老泪纵横:“和……四小姐!” 蕴青脸上血色尽失,耳边关靖淇的怒吼似乎都听不见了,只觉陷入眩晕。 关靖澜得到消息,紧急赶回来处理后事。一贯稳重的当家人面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蕴珠的尸体被抬了回来,白布被风吹起的一瞬间,蕴青看见她面容恬静,像是睡着了。 “四姐上午刚给我打了电话……”蕴青颤声说着,手抖得不成样子,“徐叔,是不是咱们去晚了?怎么会……” 一只手轻轻握着她的,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是尤怀瑾和怜青赶来过来。 尤怀瑾拧着眉,递过一张报纸,“这是宋闽章设下的圈套。” 关靖淇在嘶吼着要报仇,关靖渝拧着眉拦住他。关靖澜沉着脸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蕴青捡起报纸,仔细看了一遍,眼泪大颗大颗滴在纸上。 倏然,她想到什么,猛然起身冲出家门。 “蕴青?!”怜青追上前,“你去哪?!” 尤怀瑾:“没事!我跟着她!” - 深夜,蕴青叫了辆黄包车奔向绸缎庄,心中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 只隔一个路口,却见火光冲天,远处人呼喝不止。 蕴青仓皇下车,“晚了……还是晚了一步。” 据点暴露了,火光就是毁灭一切资料的信号。 越朔被捕,联络网断开,白鸽彻底和组织失散,只能等待重启。 第62章 日军号称三个月占领全中国,局势彻底乱了。 绸缎铺一场大火,烧断了通讯。直到某日,蕴青终于再次看见熟悉的身影。 “小姐,行行好,我三天没吃饭了!”乞丐衣衫褴褛,敲着破碗走到蕴青身边,露出一双眼睛。 蕴青怔愣两秒,“桂……” 乞丐立刻示意噤声:“嘘,不是说话的地方。” 蕴青环顾四周,悄然躲进小巷里。 乞丐摘下帽子,露出脸,赫然是消失许久的桂先勇。 “六小姐,我长话短说。越哥被捕,我们准备的药品运不出去,现在只有你能完成这个任务。” 蕴青:“你想让用关家的商道?” 桂先勇点头:“是,前线正在作战,交通都断了,我们查过,只剩一条商道能通行,盘查很严。本来越哥已经借用了日侨身份,但是被那个卖国贼宋闽章害了!” 桂先勇握紧双拳,眼眶通红。 蕴青的心往下沉:“越朔他……” 桂先勇咬牙:“越哥牺牲了,临死前用尸体传出消息,告诉我药品的接头人。” 蕴青闭眼深吸一口气:“把信息给我。” 桂先勇递上纸条,蕴青看完便擦亮火柴烧掉。 “这个任务我接了,无论生死,一定会完成。” 桂先勇抹了把脸,哽咽道:“六小姐……珍重。” “珍重。” 蕴青微笑,转身离开。 他们彼此都知道,此生大概率没有重逢的可能。 桂先勇擦干眼泪,眼神坚毅,他捏着怀里的手雷,重新戴上帽子。 他没想活着走出上海,他要给越朔报仇。 - 街上人流如织,都在拖家带口往外跑,蕴青逆着人群回去。 这个任务不简单,和平时代建立的秩序已经陷入混乱。不说药品价如黄金,就说关家的商道能不能通行还不一定。 蕴青心不在焉到家,忽然看见门外停了几辆陌生的车。 一个梳着中分头戴眼镜的小个子男人走了出来,同关靖澜说着什么。 看见蕴青,小个子男人眼前一亮,“这位就是关家六小姐吧,你们中国的女人,果然很美丽。” 男人说话带着蹩脚的口音,怪腔怪调。 蕴青皱眉,还没开口,关靖澜便状似不经意上前两步,挡住男人看向蕴青的视线。 “又上哪里玩了?还不快回去!”关靖澜眼神一冷,抬了抬下巴。蕴青立刻低头,从侧门进屋。 田中源治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蕴青,直到她进了屋,田中才转过头,对关靖澜似笑非笑地说道:“关先生,你对我的防备心未免太重了吧?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你答应与我们大日本帝国合作的诚意。” 关靖澜垂眸,淡淡道:“田中先生,再说这样的话可就没意思了。难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可以因为我个人意愿而拒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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